藥鬼:“走了?本仙還沒回來他就敢走?就不怕我醫死了人?這小沒良心,連聲謝謝辛苦也不說,下次決不陪玩。”
明胤待他聒完,推他一張紙,道:“信。”
薄薄紙張,字跡浮皮潦草歪七扭八,態度很差說。藥鬼看著看著不順心的嘁了聲,跳過虛情假意的言謝,直接讀到最後乞求,眼皮一挑,碎叨句:“什麼涕乞下次來,帶點無足無毛無骨無毒鱗目爬行物,有足有毛的人不遍地麼……”
明胤聞言蹙眉,生出股孺子不可教也的無力感,半晌才道:“葫蘆廟,廉歸舟,如何?”
藥鬼在上京前,捕風將攜帶的信札交付予他,內容出乎意料的,竟是命其診治大小,扁鵲當時那一頓嘲諷哦簡直如滔滔黃河,連連慨嘆廉衡好個本事是個人物哦。末了他拍拍捕風膀子,自顧自道“世子爺越是上心,結局就越是慘烈,我可真不忍心往後觀吶。”捕風雖不是特懂這話,卻大致知道是為什麼,揮揮手讓他快滾,並告誡他,從今以往別碰他鴿子。
藥鬼聞言一笑,明胤眼睫一抬。藥鬼忙收了譏笑,嘿嘿嘿道:“那小聾子小啞子,得費點神。”扁鵲說時心想,世子爺您自問絕頂聰明,能斷定捕風回來老鬼我會來京湊熱鬧,卻絕料不到,我要湊的真正熱鬧是什麼。
明胤毫無溫度道:“那你先回黔靈山。找到方法,再來。”
藥鬼呲牙咧嘴無聲罵句髒,爾後才咳嗽一聲:“那不成,我還沒跟小鬼玩夠呢,再說了,過幾天不是……反正我要跟你去譙明山。”
明胤:“出去。”
藥鬼:“以為我多稀罕呆你這。”
七八日後,相里萱病見大好,其纏綿病榻二十天,陸啟仁前前後後醫治照料二十天,自古患難出真情,何況陸啟仁相貌堂堂君子有儀,相里萱知書達理窈窕淑女。原本的性命攸關生死疲勞,倏然化作命中註定天假良緣。
當此時,廉衡逮了個時間偷偷溜出弘文館,在蠻鵲棲上世子府高枝的餘音裡,攜著那枚信牌,攜著備足五百兩黃金的唐敬德,齊刷刷邁進春林班,昂站梁班主面前。梁班主承世子府大恩,也未敢刁難,在廉衡三番遊說下,方點頭同意,將“八抬大轎迎回府”這一折辱人的規定更換成了“用府邸馬車接”。小大謹遵廉衡吩咐,將新嫁娘一般的蠻鵲從瑤倌、蒲柳的手心接過,橐橐橐得牽上馬車。而那倆標有“世子府”三個大字的國公府馬車,在爆竹聲裡轔轔遠去,叫看熱鬧的人好一陣唏噓:
“這小唱真被世子府迎回去了?”
“馬車燈籠上不寫著‘世子府’嘛!”
“這上流人物真是敢作敢當啊!”
“大人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小人物能做就做什麼!”
“簡傲絕俗的世子爺原來也好這口?”
“比不起啊!”
“現今誰不好這口……”
“……”
馬車行至十王府街,才掉頭望城南去。施步正身輕如燕落車轅上,撩起簾子瞅眼裡邊四人,憂心忡忡道:“主子會生氣。”蠻鵲聞聲低頭,繼續擦著濃妝豔抹的胭脂。
廉衡沒理草莽,只對懵然不知的小大輕聲道:“叫他哥哥。”
小大抿抿唇:“哥哥。”
廉衡:“乖。從今往後,他就是你阿蠻兄長了。”
小大乖巧點頭,想了想問:“阿蠻兄長會跟我們住一起嘛?”
廉衡:“當然咯,他是家人嘛。不過”,蠻鵲聞聲緊張,“他是要跟著兄長,日日去弘文館讀書的,家裡的經濟大權啊,還得小大管著。”
小大:“嗯。小大一定照顧好爹爹和大小。”
唐敬德由衷讚美:“小丫頭可真乖。”爾後睨眼廉衡,搖搖頭搖搖食指,一言難盡。
廉衡這才看向蠻鵲:“阿蠻,不擦了,一會回家洗,生擦,臉多疼的。”
施步正放下帷簾前,不屈不撓道:“主子會生氣。”廉衡眥他眼,隨他一同盤坐轅外,草莽猶疑片刻再道,“明天我們去譙明山,你去不去?”
廉衡兀自慨嘆:“真好啊,真好。”
“好事成雙嘛?”
“嗯。相府小姐得良婿,我家阿蠻歸巢裡。”少年望著橫陳夕陽和漫天煙嵐,心曠神怡。
“問你話呢,去不去譙明山。這一去,可要半個月呢。”
“有家焉需去遠方。”
“回頭找你。”施步正摘走寫有“世子府”三字的紅燈籠,便作雲中燕遠遁。
廉老爹對蠻鵲的降臨,一聲沒吭。但他握柺杖的手,和太陽穴如蚓的青筋,讓廉衡還是擻了擻,連同唐敬德,都跟著嚥了口口水。不說氣場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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