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馬車?”廉衡出府,甫一瞧見七匹大駿,嘴歪道:“假扁鵲真敢撂倒世子府婢僕?”
“俺說的話你竟不信?”
“真敢指望我會騎?”
“看吧,你就不會騎,秋豪不信俺,反正我說啥你們都不信。”
“好馬。”
“那是,不看他們的主人都是誰。俗話說‘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我施步正最喜歡的就是我家‘大寶’了,俺這輩子就它一匹馬,千金都不換。”
大寶,多麼平凡就是美的名字;一輩子就它一匹馬,多麼從一而終的感情。
廉衡憋笑:“‘駿馬如花妾’,你倒挺有曹彰曹子文遺風。”小鬼頓了頓,再道,“我可真想看你為了它,將書房那倆‘妲己’換出去。”
草莽自沒聽出來倆“妲己”是誰,更不知他在講後魏曹彰,以愛妾換寶馬的奇聞軼事,磨著石頭嗓子兀自說:“那是,我跟你講,為了它俺啥都願意幹,挑馬糞刷馬毛修馬蹄我都會,俺家大寶可是從小就……”
在施步正聒噪聲裡,廉衡繞著七匹大駿穿梭一圈,最後站在一匹肌腱壯實、骨骼鋒稜、通體油光放亮似黑緞錦、唯有四蹄賽白雪的馬跟前,問:“它叫什麼?”
施步正:“哦,它是夜雪,它可了不得了我跟你講,當年主……”
在施步正聒噪聲裡,廉衡探手摸了摸它馬鬃,它倒乖順地歪了歪頭,廉衡再探手摸摸它馬鬢,其又乖順地歪了歪頭,廉衡嘻眯一笑,喊:“它在對我笑哎。”
“傻了吧你,馬怎麼會笑呢,最多噴鼻子尥蹶子……”施步正突然閉嘴。
“它真的在對我笑哎。”廉衡說時掃掃它睫毛,簇起眉毛撅起嘴,跟它比眼大,“你叫夜雪是吧,來比比看,俺倆誰)眼大。”爾後咯咯咯哈哈哈,邊望向府門口的施步正,邊吹牛道:“二哥,我跟你說suo),它剛說suo)它的眼睛沒俺……大……”廉某人猝然收笑,恭站一側。
明胤煙不出火不進,依舊一默如雷。
秋豪不無無奈地自顧上前。廉衡的乖順讓他倍加懷念其隨意扎人的釘子勁,由此可見,真實不裝之重要性,起碼不會置氛圍詭異彼此尷尬。秋細心緩步走近,指著匹棗騮大馬,輕聲問:“可會騎馬?”
廉衡:“小民慚愧。”
秋豪:“……那你坐施步正馬上。”
廉衡婉拒:“恐有不妥!”
秋豪反問:“有何不妥?”
廉衡:“有礙觀瞻。”
秋豪耐著性子再問:“那你想如何?”
廉衡頭垂地極低:“小民豈敢給世子府憑添麻煩。”言訖,他望向明胤背後的施步正,低喊,“施步正,你把我扔馬背上,牽著我走唄。”
“好咧。”草莽剌剌回應。他本就這麼想的,因而答允地十分乾脆,都忘了看他主子臉色了,只狼忙上前,形影如電,拋瓜似得,將廉衡拋馬背上:“俺親自挑的馬,很溫順的,放寬心騎哈。”言訖他攀鞍上馬,拽了拽大寶韁繩,一併接過小僕從手裡的韁繩,吆喝聲,“坐好咧。”
“出發。”廉衡揚起手,氣吞山河剛喊一嗓子,就緊忙伏低身體,找重心。
施步正哈哈哈地笑他慫樣子,打頭先走,後扯著胳膊,牽緊身後的馬和人,在馬蹄鐵噠噠敲更的伽藍裡,再後扯著脖子說:“這馬還沒名兒,你給起個唄。”
廉衡思慮片刻,砸了砸嘴:“嗯,就叫,五花,五花吧。”
“五花?”施步正鄙棄道:“五花肉啊?”
“俗!”廉衡亦鄙棄道:“沒聽過‘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嘛?”
“沒聽過!哎你坐好了。”
“這可是俺四歲就會背的。”
“沒聽過又怎樣,又不是沒胳膊沒腿,哎你坐好了別掉下去,俺跟你講,我施步正就是沒了胳膊沒了腿,照樣是英雄。”
“哈……你牛你牛你最厲害,嗨喲,不就一葦渡江武功高嘛。你會點石成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