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著王上心思難猜,城府極深,未像昨日朝會上那樣直言前,憑臆測而站隊這種事定要慎之又慎。
實爵加虛爵,又有實質又有榮譽,看上去好像是更屬意公子成蟜為太子。
可王上真要是做此想,剛才分明可以一起說,何必等廷尉正要表態再說?
這是變數,變數就意味著變化。
哪怕看似九成半是為公子成蟜鋪路,可只要有那麼半成不是,那就不能表態。
在沒有確定王上心意之前,不表態的最差結果是維持現狀,失去功勞。表態或許會平步青雲,可也可能會墜落深淵。
身居高位,寧可什麼都不做,也不要犯錯。
行差踏錯,一步即輸,前半生努力頃刻間付之一炬。
賭,是下位者做的事。
成則距離上位者更進一步,敗則死,九成九死。
嬴政內心不舒服的感覺消失了,像是幼年自趙國公子們身邊離開,踏出府邸時那般輕鬆。
這位長公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弟弟這個長安君是實爵加虛爵,又有實質又有榮譽。
為弟弟歡喜的同時,略帶一絲對秦國的擔憂。
呂不韋衝著公子成蟜拱手示意。
“呂不韋為我大秦長安君賀。”
嬴成蟜先是側身躲過,然後拱手回禮,彎腰過半。
“弟子所學不及師長萬一,愧為君也。”
剛坐下去的趙底站了起來,同樣對著公子成蟜拱手示意,跟著相邦呂不韋說道:
“趙底為我大秦長安君賀。”
嬴成蟜身子旋轉,對著趙底拱手示意,腰板挺直。
“小子多謝廷尉正大人。”
緊接著,朝堂站起來的人越來越多,佔了朝堂總數的一成,盡皆笑容晏晏,為公子成蟜賀。
小大人似的公子成蟜給每個人都回了禮。
等這十來人賀過,三四息再沒有人站起,嬴成蟜就知道,目前只有這十來人有意投在其師長呂不韋名下。
他封了君,他的父王藉此調教群臣,他的師長藉此篩選班底。
[真是狗血啊……]
他內心搖搖頭,暗歎一聲,卻又不得不投身於其內心鄙夷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爭權奪勢。
從他在秦王子楚面前侃侃而談,把白起救出咸陽獄的時候,他就入了天下這盤大棋局,失去了超然物外的資格。
不成為弄潮兒。
就要被潮水拍下去,成為弄潮兒的腳下的一朵浪花。
“成蟜。”一個蒼老女音突兀響起,自上,而傳下。
秦國朝堂唯有一個女人,華陽太后,羋不鳴。
嬴成蟜神色有些複雜,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面貌來面對華陽太后。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一直視為敵人的華陽太后,會為了他而與註定為王的父親不快。
“在。”他欠身應道。
低著頭,掩住了表情。
只聽見華陽太后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