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不光榮的墳墓
童童輕嘆一口氣，道，“如果我小時候遇見你，大概會很好多。”
“別假裝成熟，你現在就是小時候。”謝不秋打量童童不及自己腰高的身體。
童童偏頭，神情變得熟悉，是時流常常流露出來的模樣。
一種帶著迷茫的癲狂。
猛然間，謝不秋像是被擊中了，這種神情，在記者身上出現過，在林欣欣身上出現過，在斑馬、在動物、在一切的一切人中出現過。
謝不秋再次意識到整個世界都是時流這件事的真實。
剛回神，又聽童童說，“但你我都知道不是。”
“我不是孩子，只是我的身體裡有孩子的一部分。”
“那一部分還很孱弱，無能為力地嚎叫著哭泣，祈求愛，卻又茫然無知，像個本能的動物。”
“像個餓死鬼。”
“哥哥，你知道什麼是餓死鬼嗎？”
烤鴨的香氣、香火的嗆鼻，人與神的目光都被絲線串聯起來流淌。
整個世界都在流淌中晃蕩。
“生前餓死的人，死後會變成不知饜足的鬼，瘋狂渴求食物，他們不是沒有食物，只是無法感知到飽腹。”
謝不秋想起坐在冰箱前瘋狂進食到嘔吐的時流。
“所以我們是那樣的人，也許之後有人愛著我們，但我已經無法感知，瘋狂渴求的模樣，看起來貪婪，不知滿足，令人生厭。”
“這樣的人，即使是我自己，也讓我感到惡心。”
童童說著，發現自己身體的重量在減少，向前看。
謝不秋瘋狂抽著構成他身體的絲線，而後團起來放在身邊。
童童：“……”
“渴望被愛拯救的人，是很幼稚的。”
“渴望以愛拯救他人的人，是居高臨下的。”
“傲慢、怨恨、卑微、仇視都將以愛為名誕生。”
“並且毫無作用。”
“愛是一種強宣稱，只要有這個宣稱，任何行為都將被視為正義。”
童童身上的絲線越來越少，在消失前，他說出最後幾句話。
“你大可以做些無用的事。”
謝不秋沒聽，團著時流的絲線走向照相館。
剛跨進去，畫面陡然變化。
不是明亮的照相館待客廳，而是一間暗室。
謝不秋很熟悉。
是老洋樓裡那間暗室。
謝不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向門外望去。
天地之間，老洋樓的窗戶淩亂散佈，神像屹立其間，那一瞬間，謝不秋覺得那些房子好像眼睛。
那些窗戶。
明亮的，暗淡的，都是一雙雙天空的眼睛，注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