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覺得“死”這個字太晦氣了,因此不願意提起。
“沈詞,不要離開我,不要總想著離開我,當初是你把我困在你身邊的,你說你要陪我一輩子的,你不能現在反悔了。”楚玄錚小聲道:“你得說到做到。”
楚玄錚趁著沈詞似乎是睡沉了,才敢說了許多話,他看沈詞沒有反應,便大著膽子想要將人挪到自己的身邊來。
沈詞的手很冷,身上也冷,不過因為他平時體溫就很低,因而楚玄錚未能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他摟著沈詞的腰身,將人困在懷裡,低聲道:“睡覺吧。”
他正準備將人摟在懷裡的時候,卻忽然摸到了一種黏黏濕濕的感覺,這種觸覺很奇怪,卻像是一陣寒意猛的竄上楚玄錚的心頭。
他的臉色驟然一變,猛的掀開了被子,這麼大的動靜,躺在床上的人卻沒有半點反應,彷彿真的睡得很沉。
“沈詞?沈詞!”楚玄錚扭頭厲聲喊道:“來人!”
他起身點亮了燭火,在明明滅滅微弱的燭光下,看到沈詞慘白著臉,緊閉雙眼躺在床上,任由楚玄錚如何發瘋也沒有一丁點的反應。
因為他的胸膛上插著一片碎瓷片,鮮血浸透了他的裡衣。
沈詞躺在床上,神情平靜,被子下面已經被浸透了一大塊,身下的棉絮都吸滿了他的血,楚玄錚只覺得從頭到腳彷彿被一大盆冷水潑下來。
他整個人只覺得寒意入骨,都有些站不住。
“宣太醫!”楚玄錚的聲音都在發顫,他焦急萬分,聲音卻極度嘶啞:“快去!宣太醫!”
他看著那塊熟悉的碎瓷片,忽然想到中午被打翻的那碗粥,想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碗,想到濺到腳面上的白粥,想到沈詞漠然的眼神。
他第一次意識到,沈詞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一瞬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他緊緊握著沈詞蒼白無力的手,無論怎麼捂著都捂不暖,他看著對方幾乎沒有起伏的胸膛,整個人的牙關被咬得擱置作響,喉嚨裡湧上來一股血腥氣。
他恨死沈詞了,這個人,這個人……
這個人怎麼能這麼對他?
許太醫提著藥箱趕來的時候,只聽小太監顫顫巍巍地說“不太妙”,但完全沒想到自己一進來就看到沈詞躺在床上,胸膛上插著一塊碎瓷片的樣子。
一看這個位置,許太醫就倒吸了一口冷氣,腳下發軟,連滾帶爬地到了床邊,連忙檢視沈詞的傷勢,察覺到對方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沈詞這是奔著死去的,因為那碎瓷片正好在心脈的位置。
“救他。”楚玄錚一把攥住了許太醫的衣襟,咬牙道:“不惜任何代價,救他!朕要他活著!”
許太醫冷汗涔涔,不敢一口答應,連忙從藥箱裡取出銀針,有些顫聲道:“沈大人這是傷在了心口,碎瓷片肯定要拔出來的,否則只怕連半柱香都撐不過去了,但不知道這碎瓷片有多深,也不知道心脈有沒有受損,這貿然拔出,只怕會血流不止,甚至可能當場氣絕。”
太醫滿手是汗,覺得自己今晚不一定能出宮了,他趴伏在地上,等著楚玄錚的決斷。
楚玄錚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艱難的決定。
他握著沈詞的手,用力很大,沈詞蒼白的手背上都能看到一點淤痕,他最後輕聲道:“拔。”
他低著頭,恨得心口都在疼,彷彿被碎瓷片刺進去的不僅僅只有沈詞,還有他。
楚玄錚恨沈詞為什麼不肯對他施捨一點點愛意,一點點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