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質上是恐懼死亡。
因他發現自己在死亡面前有多無力,而為了試圖對抗它,他一根筋地以為就算他死了,只要他的女孩活得很好,那他就能對抗分離、對抗痛苦、對抗死亡。
可事實表明,他這對抗的方式有多麼深深地傷害到對方。
他自以為是地選擇了傷害最小的方式,實際上是重創了彼此的心靈,讓她往後餘生時刻懷疑他的真心,懷疑他會隨時離開她,只要有合適的理由。
怎麼可能呢,他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她,腦海裡從未停止過思念。
可是不安已經造成,他種下的惡果也由自己品嘗到了滋味,心酸到無以複加。
此刻看著眼前滿臉通紅的女孩,哭得那麼憤怒、那麼悲傷,而這都是他害的。
他本想等到兩個人都做好準備再告知,可最終沮喪地發現無論再怎麼準備好,話一出口傷害定會發生。
而今天,他其實也不確定是不是個好時機。
肯定不是吧,因他的女孩那麼疲憊。
但在聽到她已知曉雲醫生是怎麼死的時候,他心想她一定會誤以為他對林琛愧疚。
他沒那麼好,他這輩子最愧疚的人只有她,所以不能再拖延下去,不能再隱瞞下去,不能再模稜兩可下去,唯有坦誠才有資格站在她面前。
何況女孩已經用行動和言語告訴他,她沒有他想的那麼脆弱。
她有她的韌性與堅強。
回過頭來看他們的關系,主導者一直是她;他幸運且幸福地享受著,卻沒能給予同等的回饋。
他虧欠她太多太多!
雖然說出想重新追回她的話,但他哪有資格呢?
然而即便沒有資格,他也必須剖開內心,至少不該再猶豫不決。
“清焰,請原諒我的任性。”
“我不想遠離你,也不想你遠離我。”
這是她之前問過他的,是不是希望她能遠離他。他當時只承認以前或許是,並沒有回應更多,而現在,他希望永遠都不要發生這種事。
一想到方才她問出是否要做回朋友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不自量力與貪婪。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怎麼可能還只是朋友關系,只有向前或者結束。結束?不可能結束,他不想要結束,曾經的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並將其實施出來?
他太殘忍了,她說得沒錯,難怪會恨他,這是他應得的!
而得到回應的女孩又默默落了淚,叫他懊惱到揪心。
他很想給她梳一梳長發,和之前一樣哄她憐她疼她,可伸出的手只能放在她耳側的椅背上。
“那晚你告白後哭了,我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我不停地在想,三年前你也是那麼哭的嗎,哭得隱忍又小心翼翼?”
那年那天他只能透過電話聽她哭泣,直到親眼見到時,才知道他傷她有多深。
此刻司清焰聽他這麼一提,又看他也流下了淚水,顫抖著嘴角只想確認:“你也哭了嗎?”
她沒問清楚是三年前的電話裡還是那晚她告白後,但無論是哪一次,她在哭的時候他無不難過。
輕輕頷首向她承認,他已經不再回避將脆弱攤開給她看。
他其實早就想過,女孩之前為什麼想讓他哭,一定是看出了他曾經的脆弱,希望他能發洩出來。
她那麼美好,教會他如何去愛,讓他知道,真正的愛是可以讓愛人堅強地活下去;而真正的痛也不是鬆手後就能減輕。
如果她願意給他機會,他定然不會再放手,不再恐懼一起沉入愛河,因為他們可以逆流而上,對抗死亡。
而司清焰見他點頭後,終是忍不住側身握住他的手掌,伏在那上頭掩面哭泣。
時淵洺將人一把摟過,與她交頸一同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