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你們總知道吧。”老人斟酌道,“天弈有點像賭局莊家的意思,不過要比當莊家複雜的多,自己也不下注,主要是在各式各樣的下注人之間散佈和打探訊息,讓他們彼此瞭解,從而讓賭局變得更為複雜。”
晏橫舟不解,“棋局為之弈,師祖這樣說,叫天賭這個名字不是更妥當嗎?”
老人拍他後腦勺拍了個空,“你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學學女娃娃,好好聽不成?”
說完話往旁邊挪了挪的小讀書郎也鬆了口氣,還沒慶幸呢,老人結結實實又給他來了一下,“問這問那,我和你說賭棋你聽過?”
賭棋沒聽過,只知道君子對弈落棋無悔的小讀書郎老實搖搖頭,順勢問道:“什麼是賭棋?”
“有君子下棋,也有賭鬼下注。”老人緩緩說道。
“賭棋就是屋子裡頭兩個人在下棋,透過傳遞,在外面的同時把棋路張羅出來,公之於眾。一開始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事實猜測棋局的走向,到後來,就成了裡頭落子,外頭壓注。”
老人有些口渴,掏出葫蘆喝了口酒,繼續道:“但這樣的賭棋只盛行在凡人之間,最多賭些金銀財物,歧縣這樣的小地方雖然見不到,那些大都城卻盛行得很。煉氣士就不一樣了啊。”
他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兩個小童被他的語氣感染,也不自覺屏住呼吸凝神細聽,一時周圍靜到只剩下樹枝炸裂的噼啪聲。
被勾起好氣的晏橫舟心裡和貓撓癢癢似的,老人卻不肯開口說下去了。
左恆也好奇煉氣士賭的是什麼,她覺得可能是庚金那樣的寶貝,但老人不說,這個猜想也就無從印證,也和晏橫舟似地眼巴巴盼著。
老人不是不說,而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在不牽扯太深的情況下繼續把話講吓去。
太淺則惑,太多則執,就是這麼個簡單的道理。
“煉氣士之間……不是什麼都能叫博弈的。”談起這個話題,便是老人也不免神色凝重,“牽涉到一般的個人或者門派利益只能叫做賭局,賭局有大有小,上至聖人下達普通修士,都能主動參與。”
“可是博弈不一樣。”
老人喟嘆一聲,“博弈可厲害了,關係到一教未來興盛,一域千年獨尊之道統,無論身份如何,都是棋盤上的落子,一舉一動皆為局勢所制,不能自主。”
這話一說出口,老人便停不下來了了。
“你們兩個也好,方才的那隻狐狸也罷,甚至是我,小晏遙的先生,還有那些去歧縣的人,都是棋盤上的落子。唯一區別不同的就是,我和他們在身為棋子的同時,也是下棋人。”
左恆覺得老人所指“他們”的必是李修宜李先生和不知名道士無疑。
“就像是局中局一樣,我們安排人手,讓事情的發展有利於自己勢力的傳承和發展,但同時,我們的行也是受著其它制約,按照一定的規則行事,也是和某個存在希望的那樣按照一定的軌跡在前行。所以說吶,你我俱是棋子,不過是所在的局不同而已。”
“天弈呢,就是在這樣的博弈中扮演那些催人壓注角色的一群人。”
“可是師祖你那麼厲害,都已經是下棋的人了,為什麼還是在局裡?下棋人不是一般都在局外觀勢嗎?”晏橫舟疑惑。
老人只笑笑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