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白蘭立刻反駁,“不然你以為這滿院花圃似的景色哪來的?”
白芷不說話了,她總是這樣,打一棍子蹦一個字,有時候還不搭理人。白芷不在她這兒討沒趣,扭頭去找人敘舊。
屋內,清蘊坐在榻邊,視線掠過和她相伴八年多的書架、四方桌、小幾。沒了主人,這間房便成了徹底的雪洞,只剩這幾件傢俱。
她不喜歡添置物件,是因為從沒在這些東西上找到歸屬感。她很清楚,身處王家的自己終究是個外人,不知哪天、哪時、哪刻,就會因未知的緣由離開王家,或被趕走。與其耗費感情和心思佈置閨房,不如多學些能夠化為己用的東西。
所以原本房中最多的是書。
至於那些花草,起初是因外祖父王貞喜歡,後來則是成了習慣,談不上多喜歡。
到國公府後,她發現李秉真的居所比自己這兒還要簡單,驚詫之餘,其實適應得還蠻快。
這些回憶在腦海中閃過不過幾息的事,清蘊解去外衫躺進被褥後,很快就收了思緒,靜心入眠。
大概是整夜沒睡,她這一覺意外得沉,直到午時白芷來喚都不見醒。
白芷為難,正想上手之際,李秉真攔住她,隻身去了花廳,向同長輩陳明事由,說讓清蘊好好休息,晚些用飯也不遲。
李秉真這麼體貼,王家人當然高興,只是話中微妙的內容再次讓長輩們沉默,深覺應該不是他們理解有誤。不然清蘊才嫁過去兩天,能因為什麼勞累到睡不好呢?
秦夫人左思右想,很想叮囑他們年輕人恩愛之餘也要注意節制,礙於清蘊沒來,便先憋在了腹中。
午飯用罷,李秉真也沒打攪清蘊,照舊陪王貞去說話。
兩家相距不算太遠,傍晚能夠趕回國公府就行,一家人都給足了清蘊休息的時間。待她悠悠轉醒,喚來白芷一問,才知道已經未時三刻了。
“怎麼不叫我?”
白芷把先前的事陳述一遍,清蘊嗯了聲,面色沒什麼變化,“下次再有類似情況,直接叫醒我。”
白芷應是。
睡了一場,發髻也沒怎麼亂,只需再插好珠釵即可,清蘊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
推開門的瞬間,冬日午後的陽光傾瀉而入,直打在面頰,亮得耀眼,讓她不由抬手遮擋。慢慢的,指縫間隱約透出一個人影,本以為是李秉真,等人走近些,才發現是王宗赫。
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說的便是王宗赫這類人。即便是清蘊,有時也看不透這位寡言少語的表兄心中所想,更猜不透他下一步會做什麼。所以在剛定下婚約時,出於種種考量,她沒有去見那一面。
時隔四月,他好像也已恢複如常。
“三哥。”她出聲喚他。
王宗赫頷首,示意手中食盒,“一些飯菜和點心,祖母讓我送來。”
事實上,秦夫人洞若觀火,怎麼可能有此吩咐。王令嘉主動請纓來給表姐送飯,王宗赫則在途中截胡,用幾句話便輕松把人引走。
不過他此來也不是為做什麼不合時宜的事,僅是遞去食盒,再從袖中掏出一方玉印,“之前你說私印有損,我重新刻了一枚。本應在成親前給你,但當時落在國子監,昨日才取回。”
王宗赫有手刻印的好功夫,清蘊之前在店鋪用的私印就是他所刻,兄妹間贈這樣的禮,看起來也很尋常。
清蘊靜默了下,彎唇道:“多謝三哥,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這兩句,好像就無話可說了般,齊齊無聲。
清蘊沒有開啟食盒,王宗赫也沒催促她,兄妹二人視線分別落在石桌和庭院的草木,不曾交彙。
少傾,王宗赫站起身,喉結微微滾動,“我去看書,稍後便不送你們了。”
“好。”
走出院門時,王宗赫剛巧和李秉真擦肩而過,各自頷首示意。
在他身後,藉香的視線忍不住跟隨而去。
夫人和這位王家公子在院中對坐時,世子就站在廊下靜看著,神色沒有任何異樣。
但他不懂世子為何不直接走進去,是不想打擾夫人和兄長敘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