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我不同意
王宗赫說謊了, 父親不僅沒有留情,反而鞭打得尤其重。不僅因他對母親失禮,更是對他控制不了情緒的失望, 藉此給他警醒。
回春誦堂的路上, 鞭傷加上刺骨寒風, 王宗赫頭腦越發清醒, 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沉浸在某種狀態的自怨自艾、焦躁、失落都隨之散去不少。
他恍然驚覺, 自己這段時間做下了很多錯事,完全不是他該有的作風。
好在父親打醒了他, 為時未晚。
推開門的剎那, 王宗赫心情頗為輕松。長篇大論表露心跡於他而言沒有必要, 本來準備在行動上慢慢改變, 沒想到轉眼就聽到這句話。
“猗猗。”他腦袋嗡得一下, 語氣中彷彿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麼?”
清蘊:“我覺得三哥太累了。”
王宗赫視線緊逼著她, “如果是因我這段時日的狀態, 那我……”
話到一半, 被清蘊截住,“不僅是因這些,更早的時候就有了。”
王宗赫愕然:“……什麼?”
“三哥, 你自小就沉穩,常常謀定後動、先事慮事,我很佩服這點。”清蘊目光是柔和的,並不像她最初那句話那樣冰冷。
正是這樣尤帶溫情的眼神, 讓王宗赫止住了所有沖動,認真耐心聽清蘊的話。
“但你過於習慣獨自謀劃所有事,夫妻之間也是如此。所以……我常常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也不清楚你要做什麼,許多和你有關的事,作為妻子,我卻要從別人口中得知。”清蘊的語氣中,帶著絲絲失落。
王宗赫立刻想到了許多,官場、人情往來、身體,遇事時他確實習慣自己處理,因他有這個能力,也不想讓身邊人徒生擔憂。
原來這樣,也會讓清蘊不安嗎?
“三哥還記得你上次染了風寒嗎?”
王宗赫嗯了聲。
清蘊道:“你對我說公務太多,搬去書房睡了三天,實則是為了養病。事後家裡人知曉,還道我對你太狠心,連你病了都要趕去書房。”
王宗赫沒想到還有這出,“是我不對,我該明說。”
“夫妻一體,本該同甘共苦。”清蘊自嘲似的笑了下,“有時候我都不知,三哥到底是太關心我,不想讓我擔憂。還是認為,我無法和你共同分享煩憂,覺得我本性涼薄,一旦遇見難事,就會想離開你。”
“當然不是,我……”能言善辯的王宗赫竟有了卡殼,不知如何解釋。
他意識到了自己過於獨斷帶來的後果,這何嘗不是一種自負。
“賑災的事,你清楚這對我亦有好處,才會開口讓我去做。所以在三哥心中,我是個無利不起早之人。”
王宗赫:“沒有,我從未這麼想過。”
他話說得堅定,可清蘊的眼神是不敢相信,這種情緒刺痛了王宗赫,握住她溫熱的手,幸而沒有被甩開,“我只是……”
他輕聲道:“你嫁給我,本就是迫於無奈。我不想、也不敢讓那些事打擾你,猗猗……但我可以指天發誓,絕無視你薄情的想法。”
“那太子李審言的事呢?”
終究繞不過這個名諱,王宗赫掌心驟然發緊。
“你這些時日的反常,樁樁件件都系在他身上。”清蘊眼睫低垂,在燭光下投出細碎的影,“當初南下賑災,我與他一同歸京,你非但沒生半點猜忌,反而主動寬慰。這份體諒,我始終感念於心。”
她抬眸時,眼底泛起薄霧似的哀愁,“可如今……三哥本該是經世安民的棟梁之材,從容有度,怎麼可能像如今這樣,進退失據?我總想順著你些,也許能讓你安心。可如果這樣的縱容反而成了你的心魔,倒不如……”
尾音殘留幾息,清蘊攥緊袖口,“倒不如各生歡喜。”
說完這些話,清蘊目中已經盈了一眶清淚,見者生憐,何況愛她成痴的王宗赫。
他想抬手幫她拭淚,卻被清蘊偏首躲過。當她側過臉的時候,王宗赫清晰看到兩行淚水滑落,滴在衣襟,也砸在他心底。
他忍不住輕輕扶回她的臉,低聲道:“是我的錯,我憂思太多,又不肯直接問你,叫你胡思亂想了這麼多。”
抵住清蘊的額,他輕柔又不容抗拒地幫她拂去淚水,“但你說的和離一事,絕不可能,我不會同意。”
清蘊:“……那你之前,想問什麼?”
清蘊眼波微動,又是一串淚砸在王宗赫手背。這是少有的模樣,和她平時沉靜如海的性情又何嘗不是大有不同。如果不是傷心到了極點,怎麼可能失態成這樣。
王宗赫只覺得自己錯得離譜,他怎麼會那樣想清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