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這小子,還是這麼張狂……
朝堂權柄可憑一人獨斷, 但歷史洪流從不屈從於誰的掌心。縱使柳太後垂簾聽政,大舉提拔同支族親,終究壓不住九洲沸反的討逆聲浪。
內有同宗異夢的柳閣老掣肘朝綱, 外有數十萬鐵騎虎視眈眈的齊國公。北境狼煙未熄, 東海倭寇又起。更致命的是先帝暴斃留下的懸刃——文昭帝繼位的正統性始終不明, 四海皆疑。
在這種內外交困的危局裡, 柳太後把權柄攥得愈發急切, 導致亂象頻生。
這把火經由幕後人操縱,越燒越大。王宗赫已經盡量明哲保身, 但身處朝堂, 還是不可避免被波及了。
柳家人負責修繕黃河護堤, 在押送修繕用材時, 推車不慎翻倒, 石塊掉出來,被人認出修繕護堤用的竟是遇水膨脹的青石。
黃河護堤向來用糯米灰漿澆鑄鐵榫, 唯有柳家經營的採石場才産這種遇水膨脹的青巖。他們用青石, 對戶部報賬時用的是花崗巖的價, 無非是想偷工減料,從中牟取利益。
起初被檢舉,他們還編出前朝治水用書, 說青石遇水則固,是神石。被人用事實揭穿後,就立刻說是工部其他人擅自偽造賬目,從中受賄。
審訊中, 有人受不住牢獄之苦自盡,刑部搜查其家時,發現了工部受賄官員的名錄, 其中王宗赫就在首位。
王宗赫有沒有受賄,自家人最清楚,他根本不缺銀子,也不可能收這種錢。但柳家人鐵了心要拉王家下水,根本不可能輕易放過他。
最重要的是,河堤已經修建得差不多了,即使現在重修,也註定晚了。
這個道理,清蘊明白,王貞、王維章等人更明白。
鄭氏則更操心兒子的安危。
王宗赫被單獨押在刑部大牢,因他的案子,作為大理寺卿的王維章也被暫時停職在家,朝堂上能夠明面走動的王家人就剩王維清一人。
王宗赫被關押的第五天,清蘊在書房聽長輩們商量,話說到一半,鄭氏忽然開口,“陛下不是很聽清蘊的話麼?讓她去找陛下就是。”
王維章皺眉,“慎言!”
鄭氏:“我說的有什麼問題?誰不知道小皇帝對她喜歡得很,為她能夠頂撞太後。年紀再小,那也是皇帝,一言九鼎,難道連放個人的權力都沒有?”
隨後繼續不陰不陽道:“三郎為了娶她得罪先帝,處處受排擠,要不是他自己有本事,早就被罷官了。如今好不容易掙出些局面,又叫人平白連累,說到底,禍根在哪兒還未可知。”
這話是在暗喻九歲的文昭帝也對清蘊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連王貞也聽得刺耳。
清蘊:“禍根在哪兒?母親不妨說清楚。”
鄭氏冷笑,“你能問,我卻不好意思說。”
她認定面前人是紅顏禍水,一次又一次禍害兒子。早知如今,當初她拼死也要攔著兒子娶陸清蘊!
清蘊沒有動怒,“母親既然要論禍根,不妨攤開算。去年太後強徵隴右軍田,三哥在奏疏裡用硃砂圈出柳氏私鑄兵器圖樣,柳尚書可是當朝罵三哥為‘豎子’?”
鄭氏怔住。
“您總說三哥因我觸怒先帝,卻不見他執意清查禁軍空餉時,有人往禦前遞了十幾道彈劾摺子。”清蘊看著她,“真正要他命的,到底是小兒女情誼,還是擋了別人百萬雪花銀的財路?”
平時鄭氏挑刺為難,清蘊可以視而不見,也可以圓滑周旋,但她不會一味柔順。
“母親此刻逼我入宮求情,是要讓陛下看見王家與柳氏撕咬,還是提醒太後該滅誰的口?”清蘊突然抓起案上幾張紙,泛黃紙頁放在鄭氏面前,“這供狀裡夾著柳氏錢莊的兌票存根,三哥若真受賄,怎會用柳家商號過賬?”
“您比誰都清楚三哥不會碰髒銀。”清蘊的聲音陡然轉輕,”可您對事實視而不見,而是在這裡為難於我,甚至要借我挑起太後怒火,到底是怕三哥死,還是怕他活呢?”
鄭氏啞口無言,她那些話確實有大半在發洩怒火,沒想到會被一條條地駁回,又怒又怔,臉色青青白白。
王貞失望地看著兒媳,這麼多年了還是沒長進,喜歡鑽牛角尖,遇事就沖動。
他對兒子道:“明天你拿我的玉牌進宮,不必求情,只管問陛下和太後討要三司會審的恩典。”
起碼得要個相對公平的裁定。
王維章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