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還想見嗎
寧熠輝只記得自己回答了個好字。
沒多久之後,後媽就來休息室找他了,起初看見自己的時候,她並沒有立馬說話,只是過了兩秒才開口。
“吃點麵包墊肚子吧,回去我給你熱一下湯。”
“謝謝,不用了阿姨,我可以自己來。”
寧熠輝差不多快痛過了。
一整天下來他其實依然不算餓,沒什麼胃口,再加上下午睡了很久,只不過空腹了太久,剛才痛也是咎由自取。
“好,那先回去吧,你爸也喝多了。”後媽沒再多說,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關上了門。
寧熠輝一整個晚上都沒怎麼睡,胸口像被石頭壓著,喘不過氣。
沈之行的聲音一直都在耳邊重複地環繞著。
那瞬間有一個念頭,突兀出現得讓他恐懼又倍感荒唐。
他從來沒有如此迫切的想要在一個人的身上去汲取生存的養分,強烈的想要將這個人的骨髓和血水都吸食殆盡。
好像只有這樣,人才能攤開在陽光下暴曬。
第二天,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飯,餐桌上大部分時候都很沉默,寧濤偶爾會說兩句指點江山的話,大家也只是淡淡地應著。
吃完飯後,果不其然,寧濤把他留了下來,要和他單獨談話。
寧熠輝和他就這樣在兩頭的沙發坐著,只是這一次他學會了不說話。
昨晚的巴掌來得一點也不意外,小時候的更多,現在還算少了,他覺得也是昨天酒喝多了,不然他怎麼會在那種場合反抗。
寧濤怎麼容得下自己的面子被人駁斥,為了更壓一頭,遲早是要動手的。
寧熠輝時常想不通,為什麼老天爺讓寧濤這樣的人吃上了時代的紅利,一個有暴力傾向,自大狂妄,目中無人,趕著時代走起來,覺得自己成功了,就要讓全世界都只聽自己說話,容不下任何的反抗。
“昨晚的那些話,我不想再聽你講第二次。”寧濤抿了一口劉姨端來的茶,“難得回來一次聚聚,我也不想兩個人盡是爭執。”
“嗯。”寧熠輝眼皮也沒掀。
“還是那句話,你不要覺得你是名校畢業的,就很了不起,你今天有的一切,都是你老子我給的資源和平臺把你託舉出來的。”寧濤吹了吹茶,“我初中學歷,沒讀什麼書,那又怎麼樣,一樣不妨礙我賺錢走到今天。”
“我告訴你,今天所有人都覺得ai是風口,一窩蜂地湧去做,市面上層出不窮的産品,有幾個是真正存活了的?你不是在大公司,你和朋友小打小鬧的一個初創團隊,你拿什麼去和這些大企業競爭?”
“自己做模型,沒有商業化路徑,不斷靠一張嘴去融資續命,和等死有什麼區別?燒錢做技術,沒有客戶會為你們買單的,你看看矽谷像你們這樣的團隊有多少?哪一個學歷低了,技術差了,可至今叫得出名字好像還是那幾個巨頭。”
“這些話打從最開始,我就和你說過無數遍了。”寧濤放緩了態度,“爸爸是希望你好,從小到大什麼都給你最好的,是為了培養你,當初大學你擅自申了另外的專業,我也認了,但是家裡這麼多事,這麼大個公司,你不做,誰來做?”
“你出生在這個家裡,那你理應做到我想讓你完成的事。我培養你,不是讓你出去和人創業敗財的。”寧濤看著寧熠輝的眼睛,“男人啊,身上得有責任,不僅僅是小家,更有大家,而你呢,一直以來從來都只想過自己。”
”熠輝啊,你很優秀,你很有志向,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沒了我給你提供的條件和平臺,你覺得你走得到今天嗎,我當初可沒靠過任何人。”
寧熠輝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拳頭。
“你得聽過來人說話,不要接納了家裡給的,還要裝作獨立地說要靠自己。”寧濤勾起了嘴角,蓋上了茶,“你懂了嗎,不止女人,男人也要忌諱又當又立。”
寧濤說完之後沒多久就因為工作離開了,對做外貿的人來說,基本沒什麼國內的假期一說,本來寧濤原計劃是過年能再多呆兩天的,只可惜昨晚談了事,初二淩晨又要飛了。
可他一離開,就只剩下這些話語編織的巨網,鋪天蓋地的網住寧熠輝,像要勒進他的血肉裡,叫他無處可逃,無法喘息。
每一道交錯的網線,都是寧濤的期待、命令、指責,越掙紮越收緊,將他牢牢困在其中,仿若一條溺水的魚,只能在窒息中徒勞掙動,恐於墜入無聲的深淵。
呆在a市,寬敞的別墅卻像一座牢籠,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無盡的焦慮痛苦,自我懷疑,打壓,彷徨。
呆在這裡多呼吸一天,那些努力戒掉的習慣,靠紋身掩蓋過的痕跡,都讓他蠢蠢欲動的又想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