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牆倒眾人推,見奧斯曼密使被打發走,韃靼使者抓住機會單獨覲見易卜拉欣,說一些不利於奧斯曼人的悄悄話。恰好克里木汗國此時還沒有斷絕與奧斯曼的關係——為維繫在黑海北岸的存在,塞利姆不得不對格萊家族讓利,又遣蘇萊曼親至巴赫奇薩萊大打親情牌、與各部落聯絡關係,試圖加固聯絡兩國的紐帶。
因而克里木韃靼汗自認為知曉諸多薩法維和威尼斯方面都難以探查的內情,作為中介,將手中的資源變現那都是正常的生意往來。談,都可以談,沒什麼不能賣的。
韃靼密使先是拋磚引玉,不向易卜拉欣索要什麼,而是主動透露可能勾起其興趣的資訊:“至仁至慈的胡達在上,稟烏瑪及全世界最強大的汗、唯一的萬王之王,我的主人不敢隱瞞。您也知道,魯米利亞的蘇丹塞利姆仍然是貴國的威脅,此次密談不過是他精心策劃的一次欺騙罷了。”
跪著以面伏地的韃靼人直起腰桿,從兜裡掏出一卷信紙,將其展開後接著說道:“聖戰不過是他假借的甜言蜜語,在您解放聖城之後,科斯坦丁尼耶的大穆夫提依然沒有撤銷完全非法的信仰禁令,拒絕承認您對全烏瑪的權威。您若真聽從其建議趁機與異教徒苟合,就是被他誘使主動動搖您在烏瑪的形象。蘇萊曼到訪時曾意欲收買汗王出兵搗毀您在阿斯特拉罕的商館,他詆譭您‘卑鄙地強迫商人將生意全部轉移至波斯’,還為慫恿汗王透露了塞利姆當下所擁有的軍力。”
聽到關鍵資訊的易卜拉欣立馬警覺起來:“他是怎麼吹噓自己的?”
“他聲稱‘奧斯曼仍有十萬張弓’,馬扎爾斯坦的異教徒已被征服,高門依然會是兀魯斯的最可靠的朋友。”
“你信嗎?”易卜拉欣的反問剛一落地,韃靼人就配合地連連搖頭,並將手中檔案奉上:“不過塞利姆縱有十萬控弦之士也非您的敵手,他已經輸了一次,您才是胡達選定的勝利者。因此,汗王遣鄙人來,就是為了尋求您的幫助。”
見韃靼使者又把腰彎下去磕大頭,才瞥了一眼檔案的易卜拉欣心生疑慮:“有話就說。”
“如今形勢逆轉,塞利姆卻依然意識不到應該尊重外國君主,特別是黃金家族。”克里木韃靼人已經不再甘心哪怕只在名義上為科斯坦丁尼耶的臣屬了,成吉思汗的後裔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為此,他們終於下定決心,直接驅逐奧斯曼官員、駐軍以接管卡法、亞速等地,打破奧斯曼對黑海貿易的支配權。
韃靼使者終於提出條件:“塞利姆那廝本就是篡位者,必然會對任何有損於他權威的事做出反應,他必然會尋機報復。”
“這是你國和奧斯曼之間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易卜拉欣自然地將自身角色轉變為吃瓜群眾,這讓韃靼使者有些心慌,他無從分辨出在雲淡風輕的神態和輕蔑語氣背後到底是欲擒故縱,亦或是真的漠不關心?
克里木韃靼人可不敢賭,不向同為穆斯林的伊朗人求助,難道要投靠波蘭或是羅斯基督徒嗎?他們可都意欲征服金帳汗國的碎片,至少伊朗對黑海北岸沒有直接的領土要求,將萬王之王拉上東歐的遊戲桌可以繼續維持平衡,避免格拉納達的悲劇發生。
使者只好開口懇求:“陛下,繼續仍由奧斯曼掐住黑海的血管無疑是不合理的,黑海的商貿應當由您,而非異教徒和異端把持。您的商人到哪裡,全世界的財富就流動到哪裡,兀魯斯上下都非常歡迎上國的商隊在卡法和亞速落腳。”
易卜拉欣思量一番,當前局面確是克里木汗求著他開展貿易,不僅東歐奴隸需要銷路,還需要進口些必須物資。
受奧斯曼影響,克里木汗國不僅擁有刻板印象中的遊牧騎兵,還有樣學樣地組織了火器部隊,卻缺乏足夠可靠的火器、火藥來源。他們原先依賴奧斯曼進行補充,可奪取卡法、亞速之後就不能指望這一來源,為繼續維持這支對其他遊牧勢力有著巨大威懾力的部隊,向薩法維求助就成了韃靼穆斯林當下的最佳選擇。你不會想依靠波蘭人?不會吧?
總之,無論是商貿規模還是火器部隊的擴張都有利於加強君權,坐擁一支精銳常備部隊和商貿收入的汗王無疑更有力量控制附庸的各部落。
“這確實對你我兩方都有利,不過,你國汗王想當我的朋友,那朋友之間得慷慨一些,吝嗇不是美德。”沒有聽到自己最想要的條件,有些失望的易卜拉欣得寸進尺地勒索對方。
面對暗示,韃靼使者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許諾更多,易卜拉欣便鬆口道:“罷了,今日就談這麼多吧,我同意幫助你們奪佔奧斯曼領地,商貿日後再說。”
“謝陛下恩。”完成任務的韃靼使者終於坐完了今日的過山車,不由自主地在面上浮現出輕鬆的神色。他沒有著急立馬離開,又留下數日接受萬王之王的款待。
易卜拉欣在輕鬆友善的氛圍下向韃靼人詢問與薩法維無關的問題,他對當前的東歐局勢比較好奇,特別是波蘭的狀況。遏制羅斯崛起需要各方努力,這不僅是韃靼穆斯林的事,波蘭、瑞典等基督教國家同樣逃不開關係。
透過使者的簡述,他得以一窺目前正在進行的立陶宛莫斯科戰爭。莫斯科大公以立陶宛支援克里木韃靼人入侵羅斯為由組織軍隊進攻斯摩稜斯克,這座城市正是雙方爭奪的重點,當下莫斯科軍已經組織了對該城的第三次圍攻。
而克里木韃靼人如莫斯科大公所願,協助立陶宛襲擊了大公國的南方領土。莫斯科軍對此束手無策,他們已經將資源都用於圍攻斯摩稜斯克了。
不過克里木韃靼軍對莫斯科大公國的劫掠不是持續的,東歐大地上除卻爭奪斯摩稜斯克這條主線外,格萊家族還要注意對抗諾蓋人。
總之,整個東歐目前就是混戰局面,沒有一寸土地是和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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