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哈邁德如今就是在風箱裡兩頭受氣的鼠鼠,不僅有薩法維大軍圍攻城市給予壓力,海峽另一邊的魯米利亞對他來說同樣是一場死局。
支援塞利姆的耶尼切裡在科斯坦丁尼耶掀起暴亂,各連隊分頭行動,衝入各曾表態支援其他皇子的維齊爾和帕夏府邸,將其當場殺死,並搶掠走府邸內所有的財物,僥倖逃脫者不約而同地前去皇宮避難。
其他的艾哈邁德支持者試圖反抗,耶尼切裡和他們就在科斯坦丁尼耶打了一場激烈的巷戰,反抗者均被殺死或驅逐,“小審判日”後重建的一部分城區險些變回廢墟。
超過五千名暴動者聚集在皇宮門前,因為暴動,街面上遊行路線中的所有商鋪都門窗緊閉,原先用於擺攤的空地也是空空蕩蕩。被私刑處死的帕夏和其他異議人士都被拖來宮門前向市民和帕迪沙公開展示。
頭頂博克帽的暴徒聚集在宮門前主幹道上,為榮耀高舉武器和旗幟,在整齊大聲地重複三個詞:“真主,奧斯曼和塞利姆!”,整齊的口號中還夾雜著諸如“塞利姆,我們站在你這邊!”“數百萬人民只想要塞利姆當他們的君主!”等話語對訴求加以強調。
耶尼切裡的集體行動讓巴耶濟德一下就明白事態的嚴重性,但迫於壓力,他不敢調動卡皮庫魯的其他部隊鎮壓這些作亂的耶尼切裡,最後妥協。
帕迪沙的詔令很快自宮內發出,非法擁兵前來魯米利亞的塞利姆被高門赦免不尊君上、私通外國等一切罪行,並且他還史無前例地將一位皇子任命為耶尼切裡的最高長官及執劍維齊爾,事實上接受多數正規軍支援和已經服從塞利姆的現狀。
雖然擔心這是個陷阱,可僅僅數日,撇下大部隊,僅帶部分隨從的塞利姆就在耶尼切裡的歡迎下騎著高頭大馬被迎入科斯坦丁尼耶,穿過託普卡帕宮的三座大門覲見巴耶濟德。
叛逆行事的皇子此時此刻上前躬身向其父皇恭敬地行禮,二人都知道這只是做個樣子,君臣禮節和父子情誼不是會面的重點。
巴耶濟德此刻認為他已經暫時穩住了塞利姆,認為在皇位之外肯定還有什麼東西能讓塞利姆滿意的帕迪沙先主動出擊道:“如今國家局勢危急,你的兄長艾哈邁德已經如叔叔傑姆那般在安納托利亞叛亂自立,同時背信棄義、不遵正道的波斯人趁機發動了入侵。我承認,你是你們兄弟中最有才華的,這就是我任命你的原因,塞利姆。”
此刻的官職僅被塞利姆視為無需毀壞城牆就能進入科斯坦丁尼耶的跳板,見帕迪沙此時還心存幻想,他心中滿是不屑,此時他已經是裝都不想裝了。
“是的,父皇,兒臣同樣認為如今至高國已經深陷腐敗、軟弱、叛亂和欺詐中,因而衰落。讓局面演化到今日的責任正在於高門和帕迪沙,要從這一危局中自救的唯一方法就是將權位讓給更合適的人。您如今已經年老昏聵,根本無力領導國家,唯有我才能復興先祖留下的基業。”
塞利姆直接向巴耶濟德丟擲兩個選項,要麼和平且保留尊嚴地退位,體面地離開皇宮隱居,舒適地享受退休生活,亦或是被耶尼切裡用暴力拉下馬。
如此赤裸裸的威脅被巴耶濟德視為羞辱,老蘇丹憤怒地站起抗拒道:“真主在上,我把你召來高門統領我的軍隊處理危機是出於對你的信任,如今危難之際,你卻只願趁機當一頭貪婪的狼攫取私利……不,然而你只會是一隻食腐的禿鷲!我說什麼都不會退位,只要我的身體還健康,我就不會退位,這是你的要求,我不會提前退位。”
可要求不提前退位不等於不能把至高國交給塞利姆。見父皇如此撒潑打滾的他重新換上冷漠無情的神色和言辭:“既然如此,我和您之間就沒什麼可談的。”
撂下這句話,塞利姆就和隨從一同離開託普卡帕宮,直到房門重新緊閉,維持怒容的巴耶濟德才重新坐下。此刻的帕迪沙可以說是成功壓制了逆子,挫敗了其陰謀麼?
還在想如何讓塞利姆早日渡海平亂的帕迪沙沒料到兩日之後他就被將死了。
耶尼切裡在塞利姆的帶領下借覲見之機直接闖入托普卡帕宮,意圖阻攔的宮殿守衛被當場擊斃,篡位者突破一道道“防線”,再度來到宮殿深處。
等待入宮的亂軍控制皇宮的其他部分,塞利姆才推開面前的大門,快步走向在御座上正襟危坐正等待覲見者的巴耶濟德。
此刻的塞利姆連對他的禮節性的尊重都沒有了,他直接抽出佩劍指向帕迪沙,耶尼切裡也將御座圍起:“現在,你只有離開這個王座這一個選擇,要麼下來的是個活人,亦或是死屍。”
高坐王位之上的巴耶濟德望向四周掃視一圈,反差映入眼簾,在昔日僅有順從臣僕能進入的覲見室如今聚集在內的均是支援塞利姆的耶尼切裡,他根本不可能從現場獲取哪怕是一點支援。
被逆子持續威逼,精神受到無盡羞辱的巴耶濟德最終屈服,記錄此事的書記官添油加醋地記錄道:“……這就是真主降下的懲罰。軟弱的蘇丹此時終於在臣僕前醜陋地顯露出真面目,此刻,他癱坐在代表權威的御座上卻失聲痛哭,覲見室內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可聞。哭泣一陣,高貴的頭顱此刻無力地垂下,鬍鬚與胸膛相貼,身軀因哭泣而無力,需要侍從攙扶才能走下王位,同時嘴裡又不知嘟囔些什麼。”
已經寫好退位詔書的書記官將檔案奉上,象徵性地給帕迪沙過目之後便畫上花押以示生效,在法律層面上,巴耶濟德的蘇丹生涯結束了,至高國的權柄由他親手交給塞利姆。
由於時間緊迫、條件有限,兩位帕迪沙的退位和繼位儀式簡要地在託普卡帕宮內的庭院舉辦,排場並不恢宏奢華。不過對市民和官僚來說,塞利姆入城後的行事風格就是統治權威所在,至少他們不需要再擔心不同皇子的支持者在城內巷戰了,穩定的局勢就是無聲的籠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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