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黎青是城西的石匠，打磨石器的手藝最好，族中巫戰都喜歡拿獵物去找他換石器，黎貪的石器都是他親手做的。平日裡他自詡與族長最為親近，卻不想第一次進議事廳的第一個問話卻被黎麻搶了去。黎麻的話音還沒落，他就趕忙接道：“哪有這樣的好事，白白讓他們學了怎麼做鹽沫子，卻拿一堆老骨頭來湊數，依我既然要他們的人，就得要好的！讓各城鎮守親自帶兵去挑選，將那些年輕力壯的夥子都挑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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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貪並沒有反駁，而是扭頭看了眼。方才還拉著他得高興的黎老根此時卻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根叔，你是咋想的？？”黎貪問道。
“我是咋想的？”黎老根咧嘴苦笑道：“我只是個湊數的老骨頭，還能咋想？”
黎青沒想到這點，意識到自己錯了話，趕緊道：“老根叔，我不是那意思……”
“沒事兒。”擺了擺手，黎老根道：“我老了，活不了幾年了。若我是生在夷族，這會兒恐怕早就讓族人們攆到山裡去了，但我是黎族人。族長老，人老主意多，我自己知道我其實沒啥主意。但是今，我想幾句。我活得比你們久些，有些事就看得比你們清些，其實，是黎族人，夷族人，但不都是人祖伏羲的子孫麼？”
咦？沒想到這樣一個摳腳老漢居然還能出這樣的話來，風雲有些意外，看到黎貪也露出驚訝的神色，風雲意識到這並不是他安排的，不由得也認真了起來。
黎老根神色落寞，繼續道：“我種了一輩子的穀物，我的地裡，每每收成，都會比大家多些。族長也因此讓我做了農官，希望我能給大家講講該如何種植。但你們問我的時候，我並未出個所以然來，其實不是我不願，只是不好。”
黎老根土裡刨食的功夫是出了名的，族人也都想知道他究竟有什麼秘密手段，因此都安靜聽他言：“其實我年少時，田地產出也和大家一樣，並無異常。大家耕種的手段都是從古早傳下來的，炎帝石年教會我們刀耕火種，除草驅蟲，剔除殘苗。起初我也是與大家一樣，將瘦弱的穀苗拔除，免得搶了壯苗的土力。只是到了後來老了，不免生出些悲涼之感。早些年間，各部族中均有老年不死，殃及子孫的法，即便族長一再嚴禁，你們也都聽過這個法？”
黎老根看向黎青，見後者避開他的眼神，低下頭去，又道：“人族立足艱辛，我黎族建族更是艱苦萬分。毛羽兇殘，昆鱗狠毒，無力狩獵的婦孺只能被巫戰們保護。但女子能生育，孩童能長大，而在你們看來，年老力衰的老人便毫無用處了，是？”
眾人默然，無人作聲，黎老根悲涼道：“與我一同長起來的凡胎老人就剩我一個，若是我沒有這一手土裡刨食的本事，恐怕我也早該死了？”
“老根叔。”黎貪開口喊了聲，卻被黎老根擺手打斷，他的神情激動，手臂不自覺的抬起揮舞，已是老淚縱橫：“族長體恤，並不像夷族一般驅逐老人，族中老人才能睡個安穩覺。但族長只能讓你們不，卻不能讓你們不做！青子，你爹只比我一歲，的時候最是疼你。你沒有巫力，他就將制石手藝傳給你，為了讓你成年後能有把好刀，他翻了七座山，給你打了把石刀，卻因此摔斷了腿，沒能熬過那個冬，那把刀你還帶著麼？他死前我去看他，你知道他什麼？他他餓！殘了的人，老的人，就連一口黍米糰子都不值得吃麼？他也是人啊！是你的親爹！你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
黎青雙眼通紅，面紅耳赤的跳將起來，怒吼道：“我沒有！那年秋谷欠收！各戶家中谷糧都不多，我已將所有谷糧都給了我爹，但他傷重，實在無法，這些老根叔你都是知道的！為何在先祖眼下毀我清白！”
“老根叔！”黎貪提高了些聲音，皺眉道：“你怎麼了？別了！”
“我要！”黎老根激動喊道：“你們都想知道我耕種為何收成好，那是因為我將你們都看不上眼的病苗殘苗都留下來！就算只能結一顆谷，那也能多一顆谷！我不像你們這般狠心！”
姜菘冷哼一聲，低聲怒道：“魔物還敢放肆！”重重一頓巫杖，眾人身下的石板下泛起一圈血芒，掀起一陣無聲的波動。
“我……我……”黎老根終覺失言，靈臺一清，喘著粗氣回過神來，驚慌的看著黎貪和黎青，結巴的不出話來。
“黎青，你先坐下。”黎貪安撫黎青坐回去，然後才看向黎老根道：“老根叔，我知道你有怨氣，無法護得每個族人周全是我這個族長失責，還請你見諒。”
“我……我不是這意思，哎呀！我怎麼就出來了呀！”黎老根錘著大腿，懊悔道。
黎貪按上他的肩膀，安慰道：“老根叔，無妨的，你是被燥血迷了心竅，出來也好，能通通氣兒，我不會怨你的。”
聽他這樣，黎老根才稍微放下點心來，但依舊忐忑不安。
黎貪嘆了口氣，回頭看向黑玉王座那邊，眼中殺氣一閃而過。
風雲也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心中暗歎，那傢伙果然不安生，被關起來還要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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