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懦夫的感覺。”楚子航睜開眼睛,看看這屋頂。
“其實就是逞強吧?嘴裡說著我是個懦夫什麼的,心裡還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覺得有什麼事情自己沒做到,就是犯了錯,因為自己很了不起,所以就要做別人做不到的事,豁上命什麼的也是小菜一碟?”
“對,”楚子航點點頭,有一種冰一樣鋒利而脆的低聲說,“做不到的,都是我的錯。”
“總這麼逞強,有一天會死的哦。”
“會的,但是跟你沒關係。”楚子航有些厭煩和這個嘮叨的師妹說話了,雖然是師妹救了他,但是他不覺得自己有義務陪她在這兒瞎扯,他盡了力,他不想要什麼回報,也不覺得自己虧欠誰,現在他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誰說沒關係?上墳送花還得花錢嘞!”夏彌凶神惡煞地,“說,你喜歡什麼樣的花擺在你墳頭?”
楚子航想了想,“百合或者菊花吧,黃色的。”
“哦,不如康乃馨好,康乃馨漂亮。”
“康乃馨的花語是對母親的愛,不是上墳用的花。”楚子航有些無奈。
“康乃馨便宜啊。”
這對話真是無厘頭到頂了,楚子航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還要繼續這段對話,現在只要夏彌說一聲我還有事你先睡會兒吧,楚子航就可以義正詞嚴地睡了。
他撐著和夏彌說話只是覺得自己就這麼睡過去了不太禮貌。
“你喜歡康乃馨吧?”楚子航這麼猜測
這一次夏彌沒再說話了。
病房裡忽然降臨的安靜讓楚子航郵遞喜出望外,又有點奇怪,這個嘮叨的師妹終於願意讓他好好睡一會兒了?
他睜開眼睛想要確認一下,卻愣住了,夏彌抱著膝蓋,像只小貓似的蜷縮在病床邊那張絕對不會舒服的硬木椅子上,長長的睫毛搭下來,在晨光中濃密如簾。
她先睡著了。
“已經四十八個小時沒睡了吧?等著你醒來。”旁邊整理輸氧管的護士把一件毛毯搭在夏彌肩上,有意無意地說。
楚子航緩緩睜開眼睛,渾身都是汗,好像剛做了一個噩夢,但他記不起那個噩夢是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楚子航休息的差不多來了,慢慢的睜開眼睛,充滿了精力。
眼前的銀色托盤裡是一支完好的梨,一直蒼老而消瘦的手拎起梨的梗,一圈圈的梨皮刨著美好的弧線,娓娓墜落在托盤上,剩下一隻削好的梨遞到他手裡。
“校長?”楚子航有些驚訝,病房裡靜悄悄的,沒有夏彌,也沒有護士醫生。
昂熱坐在床前,用一張手帕緩緩擦去折刀上的梨汁,然後收起,塞進襯衣袖子裡的皮鞘中。
“我很喜歡削梨,我以前讀中國民國時代的,說黑社會的首領杜月笙喜歡削梨給手下人吃,這是一份殊榮,而且沒什麼成本。”昂熱微笑。
楚子航有些不解地看著手中的梨,他當然知道杜月笙,杜月笙用這種手段拉攏人心很好理解,但是昂熱不必。
“我覺得很好玩,於是就嘗試拿起一隻梨開始削。隨著一圈一圈梨皮從我手裡褪落,我忽然明白那個叫杜月笙的男人削梨不僅僅是一種籠絡,這是你們中國人自我修養的方式。對於普通人而言,削梨是需要很好地掌握腕力的事,你不能太急躁,也不能猶豫不決。一點點錯誤會讓梨皮斷開,那樣就不美了。你要端正身體,平靜凝重,這時候你的力量有種陰柔的美,最持久,也最有生命力。”昂熱漫不經心地說。
“校長你的意思是?”楚子航把梨放在托盤上。他當然明白在這樣一個下午,昂熱本應由很多事要忙,卻來這裡看他,並且遣開了其他人,不是要講削梨的技巧。
“你掌握這種技巧有多久了?”昂熱的聲音低沉冷漠。
病房裡的溫度好像忽然下降了,冷得會有冰渣從空氣裡凝結出來。楚子航微微打了個寒噤,昂熱直視他的眼睛,一動不動。
“兩年。”楚子航明白昂熱說的是什麼,一旦爆血,言靈之力和領域範圍都急劇提升,瞞不過昂熱。
“也就是,在你成為獅心會會長之後不久,你就掌握了這種技巧。”昂熱起身,在病房中踱步,“你是從獅心會的原始檔案裡總結出這種技巧的吧?雖然已很有天賦,但是要想自行領悟,還是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