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以北就是慶州,曾經上國之都的所在。下轄九郡五十二縣,地勢平緩適宜耕種,人口最多的時候足足落戶千萬之多,是公認明州最富庶的地方。
可建難毀易。一場戰火下來,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命喪他鄉,巍峨的城池也是一座接著一座的被焚燬傾倒。蒙國的大軍又似乎根本沒有常駐的打算,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不時有義軍興起佔山為王,他們嘴裡喊得是匡復河山,可暗地裡卻做著強盜土匪的買賣。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就算是富庶如慶州也經不起這般折騰。無數人選擇逃難避禍,可離開了城池與律法的庇護,他們就像草原上無助的羊群,任誰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咬上一口。
……
天顏縣。坐落於慶州南部偏西的山區中,此處因盛產祭祀用的精美面具而成名。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行,這門手藝十分被草原眾部看重,因此得以免於戰火塗炭,可代價是放棄以前所作的神面祥瑞,反而專門為敵人制作面目猙獰的惡鬼面具。
嘭!!
大門被一腳踹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滿臉怒容:“父親,各位叔伯,爾等如若再給那群蠻夷做活,就請滾出天顏縣,以後再也不準以‘顏’姓自居。”
屋內正在商議的眾人頓時啞口無言,為首的一箇中年人怒斥:“玉兒,大白天的說什麼瘋話!趕緊給各位長輩道歉。”
名叫顏玉的少年梗著脖子搖頭:“道歉?父親你說什麼胡話。就你們的所作所為也配讓我道歉?恐怕就算我願意,我們顏家的列祖列宗也不願意。”
“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我帶下去關在地牢,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要把他放出來!”中年人滿臉陰鬱,守在大門兩旁的人聞言立刻架著少年就向外走。
顏玉的身體受制,可嘴上依然大喊大叫:“國不將國,你們這些人不思報效皇恩,居然賣主求榮投降蠻夷,甚至心甘情願被其驅使,做些令人作嘔的魑魅鬼臉,列祖列宗如果知道你們這些不肖子孫的所作所為,非從棺材裡面氣的蹦出來不可。大逆不道,數祖忘典,卑躬屈膝的腌臢之輩,我顏玉就算是死也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汙的!”
一聲聲,一句句。
屋內眾人臉色都不好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氣的長鬚亂顫:“不可理喻,不可理喻。顏如,這就是你教匯出來的好兒子?!氣死老夫了,氣死老夫了。”
“叔父息怒,玉兒畢竟不知道咱們的謀劃,有些許誤解也是不可厚非。”中年人語氣淡淡,“好了眾位,我顏氏一族現在終於獲得了鐵木爾族長的信任,機會只有一次,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是,族長!”
……
青河水畔,天色未明,晨霧浩渺。
雲亦巧冷眼看著面前鬆散的隊伍:“侯爺,能不能告訴我就憑這些人,你到底要去對岸做什麼?”說話時,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青年身後用黑色綢布包裹起來的長條狀器物上。
他的槍法自成一派極其霸道,曾經一天之內連殺兩名絕頂高手,數千精銳合圍也不能擋其鋒芒。
這不由得女子不心懷忌憚。
“沒事,跟人約好了做筆買賣罷了。”張子龍扯了扯頭頂兜帽遮住了大半容貌,“此行多則一月,少則十天,路上的安危都仰仗雲副指揮使了。”
雲亦巧面無表情道:“慶州已淪陷日久,皇城司當初留守密探的損失根本無從知曉,侯爺最好不要太過期望。”言畢女子莞爾一笑,“話說回來,我有今天全拜侯爺所賜,就算一起共赴黃泉也算是小女子死得其所了。”
“雲副指揮使莫非失心瘋了不成?當年是你們步步緊逼才落到今日下場。螻蟻尚且偷生,難道當初張某就要引頸就戮不成?”青年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隨後輕撫衣襬,“再說我相信雲大人的本事,一切都拜託了。”
說完青年邁步離去,只留下站在原地的女子投出恨恨的目光。
一行六百人褪去官衣換上便裝,藉助大霧的掩護,陸續登上前往青河北岸的戰船。一路上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畢竟這裡可不是他們當初南下的偏遠地區,而是淮、蒙兩國正面交戰的最前線。
三十艘規模的戰船隻要被對方發現,隨時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為首的一艘戰船上,張子龍隨意側臥在船舷,有一下沒一下的舉起硃紅色酒葫輕抿。
船艙中共計坐著四人:正襟危坐擦拭刀身的韓忠,手握羊腿大口撕咬的翟虎,斗篷加身看不清容貌的消瘦女子,最後是饒有興致打量他們的雲亦巧。
翟虎一邊咀嚼一邊不清不楚地問:“雲姑娘功夫了的,不知道是師從何處啊?還有那姓張的說你是皇城司副指揮使,到底真的假的?”
雲亦巧生的天生麗質,當下嫵媚一笑:“形勢比人強,小女子人微言輕當然任由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委屈、苦澀,道不盡的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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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虎看的雙目呆滯,感覺手上的羊腿也不香了,翻身就要出去找張子龍算賬。
“莽夫,你被騙了!”韓忠擦刀的手頓了一下,“此人能用兩招擊敗我們,武功已然進入化境。這般年輕的女子高手江湖上卻沒有一絲傳聞,而明明有此等手段,卻又甘心混跡煙柳之地做那逢場作戲的買賣,除了皇城司淮國還有誰有這般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