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當第一縷溫暖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在青海郡高大城牆上的太史傑已經滿臉血汙。他雙手撐著箭垛,感受著手掌傳來的冰涼堅硬的觸感,回頭大吼道:“讓預備兵來東城!”在他的腳邊是遍地的屍體,血液順著排水渠還在不斷從城牆上向外流出。
他的副官已經身死,屍體倒在不遠處的城牆上,胸前被利器捅穿,露出了一個血淋淋的大口子,雙眼瞳孔已經擴散卻不閉目,好似對世間還有所眷戀。太史傑身後的親兵聞言連忙應命,轉身跑向城牆另一邊,對著城內大喊道:“擊鼓,讓預備軍來東城門。”
“咚咚咚咚~~”急促的鼓點聲響起,四面一人高的牛皮大鼓被幾名赤膊漢子敲得震天響。
可是過了良久也不見城中來人,好半天后才有一個全身是血的都伯踉蹌地跑來,哭嚎道:“大人,八百預備軍在南門已經全部戰死。南門被攻破了!”親兵心頭大駭,一刀劈翻從雲梯上露頭的海寇,對著遠處城樓的太史傑重複了一遍。
太史傑抽出長刀怒吼一聲,衝到一處被十餘名海寇佔據的城頭,長刀狂舞化為一陣疾風,三名海寇當場喉嚨飆血倒地身亡,可是剩餘的海寇卻視若無睹,怒吼著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一時間“叮叮噹噹”,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最終太史傑憑藉高超的刀法陣斬殺了所有海寇,但是左肩卻捱了一記狼牙棒的轟擊。漢子左臂無力的垂下疼的滿臉冷汗,顯然骨頭已經被打碎。
漢子環顧四周,眼看還有不到三百的將士在抵擋,而對方則有越來越多的海寇爬上城牆,嘴裡喃喃道:“居然連一天都沒守住麼?怎麼會?”言畢靠著城頭無力地坐下,雙目緊閉滿臉不甘。
親兵武功不俗,一把長刀舞的霍霍生風,在接連斬了四名海寇之後,好不容易跑到了漢子身邊,焦急道:“都尉,咱們該怎麼辦?要不然先逃出城去?等援兵到了咱們再殺回來?”
太史傑灰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嘴中說道:“虧我誇下海口能守三天,可是現在一天都不到就被攻破城門了,眼看十數萬的百姓要遭此大難,我太史傑安能棄城逃跑?只有一死以表忠心了。你趕快去郡守府,趁著南門的海寇還沒有深入,召集所有的捕快、衙役、獄卒,護送郡守大人趁亂逃走。”
親兵苦笑一聲:“都尉不用擔心郡守大人,他早就已經跟著王郡丞一干人等向西離開了。”太史傑聞言喉頭一甜,鮮血順著嘴角向外流出。親兵趕緊安慰道:“大人放心,我這就去召集所有官差,與海寇決一死戰。”
太史傑搖頭道:“怕是已經來不及了。南門被攻破,海寇就會如潮水一般湧入城中,大勢已去了。海寇四面攻城,唯有北門兵力薄弱一些,八百守城將士死傷不是太大。你趕緊帶著弟兄們向北門去,一路上一邊大喊海寇破城了,一邊向北逃跑。現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這樣最起碼也能多活幾個百姓。”
親兵雙目含淚,探身就要架起漢子一起逃命,太史傑揮手盪開道:“我已經說了,我是不會逃跑的,我太史傑今天要與青海郡共存亡。”親兵還要再勸,漢子怒吼一聲:“趕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說著右手持刀向前捅去,一名剛上城頭的海寇慘叫著摔下城去。
親兵雙膝跪地拜了三拜,起身就要呼喝將士們跟自己下城,突然喧鬧的南城響起了巨大的歡呼,隱隱有“援兵到了!”的呼聲傳來。太史傑掙扎著站起身,向硝煙四起的南城看去,可是城中高樓太多遮蔽了視線。只聽親兵在旁興奮道:“都尉,你聽到了麼?咱們的援兵到了!”
太史傑卻不太樂觀道:“有能力抵擋海寇的軍隊,只有廣陵城的援軍,他們最快也要三四日才能趕到,不應該這麼快才對。”親兵興高采烈道:“可是剛才屬下聽的清清楚楚,確實是有援軍到了。”
太史傑心中一喜,脫口而出道:“那就是披麻軍到了,只有他們有這個戰力了。”沒過一會,一隊五十多人的騎兵飛馬而來,內穿皮甲外罩雪白披風,正是披麻軍計程車卒。騎兵縱馬飛馳直到近處方才停住,為首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壯實青年對著城門出聲喊道:“誰是太史傑將軍?”
太史傑努力的挺直腰板,讓人看起來更威嚴一些,回道:“我就是青海郡都尉太史傑,這位披麻軍的將軍怎麼稱呼?”壯實青年沒答話,帶著手下翻身下馬,一路衝上城門,協助守城將士抵禦海寇的進攻。而他卻徑直奔到太史傑身前道:“我是披麻軍隊長曾江平。”
親兵連忙問:“曾將軍,敢問是不是披麻軍的援軍到了?”名叫曾江平的青年搖了搖頭道:“大部隊大約還要大半日才能趕來,目前城內的只有我所率領的小隊。”太史傑滿臉失望,忍不住追問:“有多少人?”曾江平回道:“一百人!”
親兵大驚失色道:“城外有五萬海寇,你們一百人過來有什麼用?”曾江平聞言眉頭一皺,生硬道:“原本我們只是負責襲擾,拖慢海寇進軍速度的,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用了一天時間才趕到青海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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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傑連忙呵斥親兵住嘴,皺眉問:“曾將軍既然來了,是不是有什麼退敵計策?”曾江平直接道:“青海郡坐擁十幾萬的百姓,壯年男丁少說也有四五萬,現在情況緊急,應該直接召集他們配備兵器,讓百姓幫忙守城,還有那些差役也可以組織起來協助城防。”
太史傑點頭道:“事已至此也只能這麼辦了。”說著對親兵道:“你趕快去辦,速度要快!”親兵領命快步跑下城樓。
城外五里處海寇營地,“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兩萬人打到現在還沒把城攻破?”怒罵聲自大帳中傳來,金髮碧眼的漢子憤怒的抓著酒杯,直接摔在面前一個屬下的頭上,碎屑紛飛。那人頭上瞬間流出了血液,可是他不敢擦拭,只能跪地小心翼翼道:“老大,本來已經攻破了城門,但是不知道從哪跑出了一群白袍士卒,跟傳言中的披麻軍一樣特別厲害,我的手下嚇破了膽紛紛逃跑,城門又被他們奪回去了。”
金髮碧眼的漢子聞言輕“噢~”了一聲,想了片刻揮手命令道:“鳴金收兵,讓弟兄們回來!”旁邊有個赤發碧眼的漢子皺眉道:“傑西,你在說笑不成?這次攻城都是我的手下,眼看馬上就要攻下來了現在讓我撤兵?”說著聲音拔高道:“然後換上你的部隊去摘桃子麼?”
金髮碧眼,名叫傑西的漢子笑道:“怎麼會呢,親愛的奧利爾,我怎麼會是那種人呢?披麻軍的出現可不是個好兆頭。弟兄們打了這麼久也累了,現在讓他們撤回來好好休整一下,然後咱們共同進攻,一鼓作氣拿下青海郡城。”
名叫奧利爾的漢子聞言追問道:“一起?那功勞怎麼算?”他面相刻薄,小眼睛鷹鉤鼻,身材精瘦一身黑色板甲,身背一把丈許長的怪異長槍,槍尖過半成圓錐狀。
傑西擺手道:“跟說好的可能有些區別,但是還是你的首功!戰利品都隨你先挑!”聞言奧利爾皺著眉頭思索片刻,最後才點頭同意。
“叮叮叮叮~~”
巨大尖銳的鳴金聲突然響起,密密麻麻攻城的海寇如潮水般退了回去。見此,城牆上的太史傑鬆了口氣,瞬間的疲憊與左肩處的鑽心疼痛令他臉色蒼白,頹然靠著城牆坐倒在地,對旁邊的曾江平道:“多虧了你們披麻軍,這青海郡總算是守住了。”
曾江平看著撤退的海寇,卻沒有絲毫開心,聞言沉聲道:“太史將軍別大意了,海寇都是兇殘狡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輩,怎麼會選擇在此時撤退?”太史傑不解問:“曾將軍的意思是?”
曾江平搖了搖頭,嘴中回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太史傑無奈:“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打退了他們。等到咱們組織好協助城防的差役跟百姓,憑藉高大的城牆,想要再堅持大半日功夫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曾江平點頭道:“希望如此吧!”青年極目遠望那黑壓壓的海寇軍營,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卻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短短兩個時辰後,城外就再次傳來鋪天蓋地的衝鋒聲,大地都在微微顫鳴。正在安排守城事宜的太史傑心中大驚,跑到城頭向下一看,頓時面如死灰。身旁的曾江平同樣震驚道:“這是……”
黑壓壓一望無際的海寇,如一大朵烏雲湧向郡城。
太史傑大聲呼喝:“所有人趕快登上城牆進行防守,快,海寇又打上來了!!”東門處一陣嘈雜,沒有經過訓練的百姓差役亂糟糟的湧上城牆,當看到城外漫山遍野衝來的海寇後,都嚇得雙腿發軟,倒地聲不絕於耳。
曾江平瞬間做出了判斷,臉色難看道:“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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