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的練習生制度至今仍然沒有被明文廢止,但已經形同虛設——中國的青少年學習壓力和社會壓力,註定了這一制度不可能長時間被大眾接受。但是練習生宿舍樓還在,這裡目前主要居住著培養期的新人。不是新人卻還住在這裡的,只有一個——張佳一。
張佳一在六年前剛加入少女革命組合的時候,也曾是個漂亮活潑的孩子,但是接替沈冰清的位置,註定不是什麼好果子。一直到組合解散,張佳一一直受到大眾的嘲諷和貶低,菲可黨和冰花一起,把從沈冰清身上喪失的樂趣全都傾注到了張佳一的身上。
組合解散的時候,張佳一自殺了一次,卻沒有成功。那個時候,她被診斷出了輕度抑鬱症。
夏唯和朱謙走進她的宿舍的時候,客廳、兩個臥室、洗漱間,四個房間都開著燈。張佳一坐在床上,團成一個球,身上圍著被子。現在的室溫,明明早就不需要穿衣服蓋被子了。她正在看崔芒忙裡忙外幫她收集的劇本,看到站在門口的夏唯和朱謙,連忙從床上爬下來,站在床邊。
朱謙柔聲說:“坐吧。”
三個人各自坐下。這間宿舍每天都有阿姨來打掃,非常乾淨,但是張佳一自己把自己弄得像個邋遢鬼,之前上的妝似乎是沒有卸,臉上顯得有些花。夏唯上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沒有這麼瘦,現在,她的腕骨突出,又有些嘬腮了,整個人顯得面黃肌瘦。就算精神狀態好,上了鏡也很難找到漂亮的角度。
夏唯靜靜看著她。一邊看一邊想,張佳一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那個孩子當時又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張佳一受到連她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就已經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夏唯知道張佳一的精神容易激動,但是她即將說出的話,沒有辦法找到更加柔和的措辭,“佳一,你的合約什麼時候到期?”
張佳一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著說:“求你了夏總!我不想解約!我的合同還有兩年才到期呢,兩年之內我一定會演女主角!我會努力的……”
夏唯的情緒沒有絲毫波動,只是陳述事實:“你這樣下去,不管是對你自己還是對公司,都非常不利。我這樣說,主要還是為你考慮。你的病情會繼續惡化。”
張佳一哭了起來,她只是在哭著重複“我不要解約”,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夏唯嘆了口氣,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她聽見張佳一摔在地上。
朱謙忙著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在攙扶之下坐在床上的時候,她終於說出了一句與之前不同的話:“我不要像冰清姐一樣!”
朱謙抬眼看著夏唯。
這房間裡,有一瞬間只剩下了張佳一抽泣的聲音。緊接著,夏唯走了過來,蹲在她的面前,兩手掰著她的臉強制看著自己,說:“你怎麼會和她一樣呢?她走的時候滿身都是汙點,而你清清白白的。佳一,當年,她是自己收拾東西,揹著包拖著行李,一個人走出去的。如果你能經常想想她,你就不應該會這麼抑鬱。她並不是個反面教材。”
說完了,她站起來招呼朱謙,“我們走吧。讓她好好想想。”
因為這一層樓住著張佳一,也曾住著臭名遠揚的沈冰清,所以很多新人都不願意住在這一層。夏唯和朱謙兩個人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裡迴盪。
“其實,讓她待到合約到期也沒什麼大不了。”朱謙勸她。
夏唯沒有回頭,冷冷地說:“她這種精神狀況,如果再出什麼意外,你讓公司怎麼擔責任?她家是農村的,雖然父母雙亡,但是肯定會有一大波親戚來鬧事,網上的道德綁架你又不是不瞭解。出了事你能負責?負不了責,就別留仁慈。”
朱謙應了一聲,看著她堅毅的背影,眼裡充滿了暖意。
……
這一天註定是讓所有人心事重重的一天。唐向洲的私人別墅裡,孫可人從大床上坐起來。經過了一番雲雨,她身邊的男人正躺著,半睜著眼看她的裸體。她的面板亦如少女時期一樣白皙,只不過,在一些不容易露出來的地方,增加了一些標誌著□□的痕跡。
孫可人將頭髮挽到胸前來,蓋住敏感部位,然後裹上浴巾準備去清洗。她今天心裡很亂,做得很不盡心盡力,看得出,唐向洲不是非常滿意。但她現在沒心思討好他。
“今天夏唯和朱謙去探班了?”唐向洲慵懶的聲音從床上傳過來。他現在主要掌管唐娛經紀公司,但對影視那邊的動向,還是探得很明。
孫可人停住腳步,“嗯。”
她的腦子裡一直迴響著小劉告訴自己的話:她叫沈冰,24歲,普通上班族。
她只是個普通上班族,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她每次出現,總是那麼引人注目?孫可人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自己依然害怕得很。她想將這件事告訴自己的金主靠山,但是理智讓她閉嘴。
孫可人,你不能說。她只是個上班族,再也回不來了。
她遲疑了一下,轉過身來,想到了另一件事,“我不明白夏唯為什麼要這麼削減這部戲的投入。就算只是都市言情劇,也太吝嗇了。她何必一邊不給資金,一邊又對我明著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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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向洲指指桌面,“你看看那個。”
孫可人拿起桌上的擬定合約,驚訝地連身上的浴巾都掉下來了。
“《知微》?夏唯打算買這部小說的電影版權?”孫可人知道這部小說,這是當年她參演的《匠心傳》的姊妹篇。原作者蘇子不蠢寫《匠心傳》的時候還是個中學生,而《知微》是上了大學後寫的,熱度不輸於《匠心傳》。
如果是這樣,看來,她是在為這一部戲蓄力了。孫可人心裡也有了個打算。
唐向洲摸她的心思摸得門兒清,見她嘴角上挑,便命令似的說:“這部戲的女主角,只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