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地隴邊上,葉桑看著大片大片的棉花地上都撐著油布棚,再改進改進,可就和現代的蔬菜大鵬相差無幾了。
她頓住腳步,腦海中思索著這些,林管事琢磨不透主家的心思,也不知人是喜是怒,遂小心翼翼地解釋著,“這見天兒的下雪,一刻也不見停,若是不採取措施,只怕這些棉花就全毀了。有人出主意叫拿油布搭棚,將棉花地分片遮護起來,我瞧著可行,就著人辦了。”
說著,見葉桑挪了步子,林管事抬手擦了擦額間沁出的細微汗珠,腳下不禁有些虛浮,“原不該擅作主張的,只是……”
林管事話才說了一半,便被角梅打斷,“你不必緊張,少夫人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何況這事兒辦得很好。”
角梅跟在葉桑身邊多年,莊子上種的這些作物葉桑也都同她講過,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思,瞧見林管事緊張得快要厥過去,心有不忍才開了口。
“是是是……”
林管事心裡那根弦緊繃著,話還沒聽明白就只顧胡亂應著,又拿袖子動作幅度極小地沾了沾額上的汗,反應過來角梅說的話之後,才後知後覺鬆了一口氣。
看著他這般滑稽神情,角梅頗為忍俊不禁,捏著帕子擋在嘴邊,偷偷笑了笑。
雖然說他們差事辦得好,林管事也並不敢居功,跟在葉桑身後邊走邊稟道:“這也是多虧了莊子上年輕人出的主意,否則我們還不知該怎麼辦呢。”
聽見他說是年輕人的法子,葉桑眸光一亮,來了興趣,側過頭十分認真地望著林管事,語氣中卻有幾分半信半疑,“年輕人?”
不怪她不相信,這農作物一類,從來都是年長些的人能在上頭留意用心。
這年頭肯踏踏實實留在田間地頭揮灑汗水的年輕人可是沒幾個了,大多數人不是去經商,就是科舉入仕,哪怕入仕不成也寧願拜入公卿府中做門客,鮮有務農的。
見她似有不信,林管事眼神掃視四周,拍拍胸脯道:“咱們莊子上可有的是能人,少夫人若不信,我派人將他叫過來,當面一問便知。”
瞧著林管事倒有些著了急,葉桑與角梅相互對視一眼,均是“撲哧”一笑,搖了搖頭朝人笑道:“這倒也不必,你是這莊子裡的老人兒了,你的話哪有不信的。”
話鋒一轉,葉桑端了神色,從角梅手中取了手爐抱在懷裡,邁著細碎的步子往前走,要看各片油布棚下的棉花長勢,“既好容易來這一趟,便好好瞧瞧這地裡的寶貝如何了,旁的事情也不急在這一時說。”
“誒!”林管事笑笑地弓身應了,跟在葉桑與角梅後頭,也放緩了腳步。
看著滿地將要成熟的棉花,他心下很是得意,臉上的神情也沒了方才那般小心翼翼。
將北區的這一大片棉花地從頭轉到尾,葉桑的心情也算是起起落落,有幾處收成格外不好,棉花的成色質地還遠不如普通的亞麻苧麻等物,但大部分棉花都長勢喜人。
這麼一大圈轉下來,葉桑也有些乏了,又瞧見地裡正忙活著便上去問了幾句,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話後跟著林管事往外走。
三人邁過地隴,又跨過幾處矮坎,才離了南北區的棉花田,往高麥地裡去看。
高麥可就不如棉花長得好了,四個區的高麥都還離成熟有一段距離,這麼一番折騰下來,葉桑已然再沒了精力,草草叮囑了幾句就往田外走。
離了田裡,葉桑也不進莊子的屋舍大堂,一路只往莊子外頭走,腳下步子較方才在地裡要快上許多,直直到了莊子口,才停了下來。
只見將軍府的馬車穩穩當當地停在那裡,跟前是車伕和幾個莊子裡的管事,一見她和林管事來了,紛紛恭敬行禮,“少夫人。”
角梅首先注意到了車上套著的馬兒,見那馬雙眼炯炯有神,蹄子也前後有力地挪動著,便知是剛餵過了草的。
林管事方才在路上時便見葉桑是一副要走的架勢,心思一動忙招來了婢女,耳語幾句讓她去叫幾位管事過來,沒想到他們來得倒快。
他心下滿意,面上的神情又從容幾分,上前彎著腰問葉桑,“這天兒也不早了,此時入城只怕到那天就要擦黑了,莊子上才叫人收拾了您和少爺住的瀧玉閣,少夫人您看要不要在這兒歇上一晚,明日再回府?”
說著,林管事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站著的幾個管事,幾人紛紛躬了躬身子,挽留著葉桑,“是啊,外頭風雪大,少夫人可不敢著了寒。”
“對對對……”
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葉桑原也沒打算在這留宿,莞爾一笑,溫聲道:“不必了,莊子裡的這些都要靠你們照料著,左右也無事,還是回府上,不給你們添麻煩。”
這話說得客氣,然而周圍的這些個人心裡都有數,將軍府何等尊貴世家,少夫人又是何等樣的人物,不說這莊子就是府上的,單論地位品行,葉桑也是數一數二的。
這樣一個人,偏又待下如此寬厚,以禮相待,從沒有瞧不起他們過,實在是讓人很難不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