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桑搖搖頭,垂下了眸子,也不說話,兀自端起了面前的茶盞,喝起了茶。
見她這般,馮瑤雖有不解,卻也沒有再多問,只是繼續同葉柳生閒聊,閒適愉悅地看看歌舞,絲毫不知發生了什麼。
宴畢,離了太子府,眾人各自打道回府。
葉桑與姬長夜出了府門,幾乎是同時在馬車前停下了步子,二人都沒有上車,站在那裡若有所思。
“今夜之事,你可看清楚了?”葉桑淡淡發問。
聽她提起,姬長夜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此處人多,暫且按下不提,上前攙扶著葉桑,微微笑道:“先回府吧。”
葉桑一愣,隨即應了,踩著腳凳上了馬車,坐好後身子往後靠了靠,微闔了雙眼,呼吸很均勻。
感受到人進來放下了簾子,待馬車緩緩朝前行駛起來,才睜眼看他,“她整日裡只肯在這些事情上下功夫,這樣的把戲,偏巧皇上還信了。”
因此刻再沒旁人,姬長夜也沒了顧忌,在腦海中回想起方才席間的場景,他倒是格外留意到了跟前的那個丫頭。
想到這裡,他眼前一亮,叫停了馬車,掀了簾子探出半截身子,朝折袍耳語幾句,才重又回了車廂內。
“你說皇上信了?”
“瞧那樣子,再怎麼也該信了七八分。”
葉桑從腰間拽下荷包放在手中把玩,不斷地將囊口的繩子拉開又繫上,分析得頭頭是道,“剛一見她我就覺得她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方才可看明白了。她今日妝容比往日要淡上許多,襯得整個人都溫柔靜雅些,又搞那自古以來滴血認親的把戲,你沒敲皇上眼睛都快長在她身上了。”
這麼一番話下來,姬長夜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若說妝容,他倒是的確沒有注意到。
但想起來方才那兩滴血是真真切切地相融了,不由得有些疑惑,“可那滴血認親……”
話未說完,葉桑便已知他心中所想,索性直言相告,一氣兒把那醫學理論和化學原理都同他簡單地講了,最後才笑道:“白礬而已,便是兩個毫無關係的人,血滴在一起也能相融。”
她口中名詞一個接一個,理論一套一套的,說得姬長夜心中一動,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只是既然這樣,那些大夫為什麼也信這滴血認親?”
沒有料到姬長夜會想到這一層,葉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圓話,便只好說尋常醫者只專攻醫術醫道,自己則看得雜書多些,連同那術數道易的書一併看了,才曉得此理的。
姬長夜聽了,自是沒有不信的,這才將話題轉到了別處。
回了府中,已是子時過半,將軍府中的燈火已滅了大半,夜裡寂靜得很,沒多久二人便回淮南院歇下了。
卻說雲世坤回了宮中,心中滿是今夜之事,左思右想不得結果,謎團一個又一個,擾得他心神不寧,稟退了所有人獨坐在御書房裡頭,靜候著。
他手指輕叩桌面,不時轉一轉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焦慮無比。
“皇上,人到了。”
門外傳來低低的一句話,雲世坤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起來,坐直了身子朝外頭吩咐著,“快宣!”
隨著“吱呀”一聲,李公公推開門,將葉項伯引了進來,復又退出了殿外,關上了門,還不忘拿手輕推試探一下是否關緊了。
葉項伯早就料到此事,雖先前聽許碧清提了幾句,只是沒想到暴風雨來得這樣快。
一進門就看見雲世坤臉色沉沉的,他也懂得分寸,並不敢放肆,規規矩矩行了跪禮,“草民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雲世坤滿腦子都是許碧清和葉桑,也不理他請安,開門見山,直直問道:“你不是說葉桑是朕的女兒嗎,那許碧清又是怎麼回事?!”
皇帝這般直接,卻讓葉項伯有些無措,先前準備好與他虛與委蛇的詞句此刻倒是一個也用不上了,只得故作驚訝,“皇上、皇上怎麼知道?”
看他這副模樣,雲世坤心中的想法已經落定了七八分,現下便只差他一個確認,就能在心裡認定了。
“機緣湊巧,朕與許碧清的血竟然相融,好在跟前並無什麼人,不然如此大事,我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說著這話,雲世坤自己又惱了起來,作為一國之君,雖然有個女兒,他卻不好直接相認,更遑論晚上席間那樣的情形,萬幸沒有被人察覺出來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