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傾天的審視太過明顯,目光灼灼地望著皇甫翊。天色將明,晨曦從門窗縫隙中淡淡灑落,將她倚著門框的身影勾勒得筆直鮮明,似一株柔曼而又不失剛勁的柳。
半晌,皇甫翊將手中茶盞輕輕放下,瓷底接觸黃楊桌面,那聲音清越裡有著幾分含蓄,像是某些難以言說的心情,眸眼閃爍:“傾兒,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逃避?”
慕傾天眨眨眼,拼命眨下眼底驀然泛起的酸澀之意,她所遇上人的過程和方式,都最正確的。然而命運總要和她開玩笑——她能夠好運的遇見,卻不能好運的擁有。
看著皇甫翊坐在桌邊,那被燈光拉長的孤獨而蕭索的影子,慕傾天抿著嘴,不語。
不多時,令人窒息的靜默裡,皇甫翊終於動了。
他起身掠到慕傾天的身前,直接與她雙眼對視,點住她的軟麻穴,抓住她的手抵在門板上,眸眼帶著複雜和隱忍的情緒,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審視著她,許久。
從慕傾天的角度,只看得見皇甫翊的下頜,線條精緻而堅定,一抹薄唇抿得比她還緊。一向看到他,他總是微笑的,笑得從容,笑得尊貴,笑得睥睨四海江山,她習慣了他的笑,不習慣他嘴角那一抹近乎冷峻的弧度,她下意識伸手想去抹平,手抬不起來才想起自己軟麻穴都被封了。她那被他緊緊握住的手,此時居然也能覺察到他掌心冰涼。
按說現在這種情況,她應該會極力抗拒,然而不知為何,此時的她竟忘記了排斥,她對他起不了任何的敵意。她努力思索著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將近十年來,她歷經風霜血火,她的心早就給錘鍊成了銅牆鐵壁,這些屬於年幼時才有的溫軟甜美細膩感受,早就在烽煙殺戮中被消磨殆盡。
也許是因為她對他產生了依賴吧,見著他,心裡首先升起的是一絲欣喜。
見到慕傾天依舊抿唇不語,眼神飄忽,他猛地低頭含住她的唇角,撬開她的貝齒,攻城略地。
慕傾天在他的突然舉動下,雙目圓睜。
好片刻,皇甫翊才放開了她。低低的喘息了下,又在她鼻尖落下一個親暱的吻:“傾兒,既然我認定了你,那此生都是你!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能信我,接納我?”
“唉,”慕傾天別過臉,本來圓睜帶怒的眼突然暗淡下來,洩下氣來,“哎,不會是我的……所以我不能喜歡你,不能。”
“為什麼不能喜歡我?”皇甫翊薄唇張了張,彷彿想要說點什麼,可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大手握緊了慕傾天的手,強勢的十指緊扣。
“你懂什麼。”慕傾天聲音暗啞,道,“你以為我是那種想愛不敢愛的矯情女人?我只是不想害你而已,既然我註定要離開,那麼我為什麼要惹上一堆情債,害你一生?”
此話,聽得對面的男子玉樹般立在那裡動也不動,聲音冷靜而穩定,一字字如玉與石交擊,一字字都如玉碎:?“我給你時間去好好想,想清楚你到底要什麼,不要什麼。好好想清楚,直到懂得不能恃寵生嬌,不能將別人的寬容當做放肆的理由。你可以拒絕逃避,但沒有權利褻瀆別人的尊嚴和干涉別人選擇的自由。喜歡你追逐你是我的事,正如逃避我拒絕我也是你的事,你如果不想見我,你可以明白地和我說。皇甫翊從此會永遠消失在你眼前,慕傾天,你要嗎?要的話,現在就說。”
慕傾天怔怔地看他,溼漉漉的眼終於流下了那打轉許久的淚。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皇甫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冷靜,眼神悲哀。
“傾兒,你有心事,可你的心事卻不願和我分享,我不是不能接受,但我不能接受你這樣毫無理由的排斥和放棄,你如此自私殘忍,你珍重的保護好自己的心,卻將別人的心棄如敝屣,這樣的你,還是曾經的你嗎?”
說完,他解了她的軟麻穴,放開了她的手,不在看她一眼,身影頹廢地走向桌邊,微嘆,靜坐。
慕傾天終於放下軟麻的手臂,捂著心口,看向皇甫翊那籠在燈火下的身影綽綽,掙扎半天,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