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寒風凜冽刺骨。
北國,綿延萬里的琦琅山脈深處,山門高聳,上書琦琅二字,古樸遒勁,肆意昂揚。
一個身著布衣的少女慢慢出現在風雪中,來人十四五歲上下,身上的衣物已經有些破碎,打著補丁,單薄得幾近透明。蒼白的小臉上,唇色已經凍得發紫,腳下虛浮,身形輕斜微顫,在厚厚的積雪上留下一串串深深淺淺的腳印。
撲通——
幾乎凍成冰人的少女被積雪覆蓋下的石塊絆倒,半響不能起身。
“不行,我不能倒下,我還要去尋外公救孃親!”少女唇咬破了,滲出血來,眼中的黑眸燦若星辰,一片堅定。
微顫顫地掙扎起身,少女往前趔趄了幾步,一陣眩暈襲來,腳下一滑,整個身子往旁邊倒去——
那是一片懸崖。
死命地摳住山壁邊的細縫,少女眼中滿是不甘。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努力往上爬,卻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體力透支的少女再也撐不住,手上一鬆,身體如同羽毛般飄落,陷入絕對的黑暗。
懸崖深處,一片翠綠,生機勃勃。
茅草屋臨江而建,屋內一名看起來似是五六十歲年紀的老者陡然睜開那閉眼許久的雙眸,身形一動,瞬間往外掠去數十米,抬手接住往下掉的少女,低頭看著少女蒼白卻十分精緻的小臉,眼中一片疑惑:這女娃娃,怎麼長得那麼像洛雲那丫頭?
入夜,躺在床上的少女突然發起了高燒,紅彤彤的小臉如同火燒一樣,緊鎖眉間,嘴中喃喃:“孃親……”
一旁的洛逸塵盯著少女精緻的小臉凝視了許久,終是嘆了口氣,對著少女的靈臺穴緩緩輸入靈力,一雙明眸忽而變得渾濁起來。
長夜漫漫,天邊晨光微明。
少女燒退了。
一道陽光打在她的身上,睡夢中的少女猛地睜眼坐起,耳邊還回響著出發前母親洛雲對她的叮囑:“傾兒,你帶著孃親的親筆書信和玉佩,去琦琅山脈尋你外公。靖南侯府已經不似當年,我一直不相信你爹就這麼死了,傾兒,此去一路,危機重重,如果找不到你外公,你也不要再回來了,要好好活著,在外面或許更安全……”
“孃親……”慕傾天眼中滿是痛苦之色,眼淚忽而溢滿眼眶,卻始終強忍著不滴下來。
她本是應該受盡寵愛的天之驕女,一家人和睦相處,十分幸福,可這幸福卻一朝破滅。
她的父親慕珩,乃是北國的鎮南大將軍,世襲靖南侯。太行大陸北國將門世家,慕家幾百年來為北國培養出無數名留青史的名將,忠心鎮守南部要塞,防止南寧蠻族攻襲,保了北國幾百年的南邊安寧。
慕家有祖訓,一夫一生配一妻,嫡長為將,次從商,兄弟不可同朝為官。
幾百年來,慕家後代都謹遵祖訓,兄友弟恭,從不縉越。正是慕家這股忠良作風,雖有侯爵之誥,軍權重握,卻甘願常年鎮守邊疆,不回皇城,遠離權貴中心,不參與皇權奪位之爭,反而得了歷代皇帝的信任。
或許是盛極必衰,慕家到了父親慕珩這一代,身為長子的父親卻僅有她這麼個女兒,膝下無子,而在北國,女子也可世襲侯爵,這讓有兒子的二叔慕琛起了歹心。
慕琛育有子女一對,不甘在慕府屈居人下,只做個小小的商人,更何況他如今的修為已到靈宗境,絲毫不遜父親,於是覬覦起父親的侯爵將位,意圖成為慕府當家人。
五年前,遠在南部邊境的父親帶領慕家軍與南寧蠻夷部族開戰,對方竟請來了靈尊境強者坐鎮,以無上偉力大挫慕家軍,更是擊敗了當時已經擁有靈宗八重天修為的父親慕珩,並將其打落萬丈懸崖。邊境加急傳訊,慕家軍大敗,主帥陣亡,屍骨無存。
訊息傳來,慕府上下一片悲慟,而此時的慕琛卻早已請下聖旨,承襲將位,侯爵易誥。
三日後,利慾薰心的慕琛便急急將母親洛雲與年幼的自己送至慕府的一處別莊上,留下小廝與粗使丫鬟等共計十七人,任由她們自生自滅,不再理會。
此後,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日子雖是過得清苦,倒也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