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蘇紅袖方才似問非問道:“你與她什麼關係?”
楊戢見她又一下變得一本正經,心中實是不敢想象,她究竟哪一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生怕自己一個說錯了話,又莫名奇妙的把自己小命送掉,當下倚在牆角,閉目養神,來個不聞不問。
蘇紅袖見他在那裝起大爺,不由心頭一怒,正欲伸腳去踢轉念一想:“這人也不知是夏語冰是何關係,莫不要給自己踢壞了?”念及於此,便有急急收回腳來,皺眉道:“喂!問你話你?再要裝死,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楊戢嚇了一跳,忙睜開眼來,苦笑道:“蘇門主,在下與你無怨無仇,你何必苦苦相逼呢。”
蘇紅袖卻是不理,只露了個你說與不說的表情。
眼見大魔頭髮怒,楊戢這小蝦米哪還敢東張西望,胡思亂想,強自打起精神來,嘆道:“我與夏小姐萍水相逢,雖是相見如故,卻只是普通朋友。”念及她訣別時的話,心痛難當,暗地裡一嘆:“只怕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吧。”
蘇紅袖卻意思不信,冷笑道:“普通朋友,你這人看似老實,卻最是狡猾。若只是普通朋友,她怎會將浩然正氣的運功心法盡數傳給你。”
楊戢詫異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夏小姐說,這只是上林書院普通的內功心法,算不得高明,便是剛入門的弟子都可習得。”
蘇紅袖見他語出真誠,不似作偽,心想:“這人莫不是真是傻子,連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三是老孃,倒繃孩兒,這人詭計多端,可莫輕信了他,且讓我來探他一探。”念及於此,便道:“你且將那心法說來聽聽。”
楊戢哪會想到自己已成詭計多端的奸猾小人,皺了皺眉,心想:“你平白無故打聽人家內功心法幹什麼?自己受人所託,豈能輕易說出。若是你拿去害人,自己豈不成了幫兇?”轉念一想:“這內功心法稀疏平常,便是剛入門的弟子都練得,想來蘇紅袖一派門主,此刻雖是龍游淺談,虎落平陽,也斷不會看在眼裡。”心中打定主意,當下便也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蘇紅袖見他也原原本本說出,便即瞭然,明白這傻子當真不知,心下更是好奇:“這傻子與語冰那孩兒究竟是何關係?語冰聰明伶俐,怎會輕易將上林書院的不傳之秘傳給這傻子?”當下凝神打量,大有一點丈母孃看女婿的味道。
楊戢被她看得心驚膽顫,生怕她一下又發起病來,說一句自己根骨不錯,五音律雖是練不成,還可改練其他武功,比如他方才所言的逆音指云云。念及於此,頓時面色慘然道:“蘇門主,在下丹田被廢,練不得高深內功,若是談些詩詞音律,倒還使得,習武練功,在下萬萬不敢奉陪。”
蘇紅袖見他面有菜色,實是被嚇得不輕,尋思道:“這人倒是個謙謙君子,即便是遭了無妄之災,方才又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差點丟了性命,卻是言語謙恭,不出惡言,倒是品行純良。”想到此處,心頭一軟,柔聲道:“你且起來,陪我說些話吧。”
楊戢只覺莫名其妙,不知這大魔頭怎會忽然轉了脾性,難道又在打什麼古怪主意,心頭一跳,忙笑道:“沒事,吾輩少賤,最喜躺在地上,蘇門主想問什麼,在下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紅袖哪會不知他打得是什麼主意,微微一笑,卻也不去管他,頷首道:“你叫楊什麼?萱萱,還是朝朝”
楊戢聽得她把自己名字叫得七歪八扭,什麼萱萱、朝朝,真個叫人難為情,忙正色道:“在下楊戢!”
“楊戢?”蘇紅袖只覺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微一沉吟,驀地抬眼道:“原來是你。”
楊戢吃了一驚,生怕她隨手又補上一句:“總算讓我給逮著了。”忙將身子往後縮了一縮。
蘇紅袖卻似不覺,點了點頭,笑道:“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今日一見,當真不凡。”
楊戢不料自己竟是這般出名,連連搓手道:“醉後狂態,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蘇紅袖看了他一眼,只覺這人是不是讀書把人給讀啥子了,絮絮叨叨,羅裡吧嗦,明明聰明絕頂,卻總是無謂幹些傻事出來,當真讓人哭笑不得,嘴上卻隨口問道:“你就是在碧落之會上,與語冰認識的。”
楊戢聽她與‘語冰’相稱,自是承認了兩人的關係,抓了抓頭道:“算是吧。”
蘇紅袖頷首問道:“她就是那個時候將浩然正氣的練功心法傳給你的。”
楊戢忙搖頭道:“這倒不是,在下練不成高明武功,怎會無端窺人秘籍,學這內功心法,也是形勢所迫,病急亂投醫。”
蘇紅袖詫異道:“此話怎講?”
楊戢心想:“大丈夫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況且蘇紅袖乃是夏小姐孃親,也無需瞞她。”當下便將與夏語冰一路逃亡之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當然漏了最後訣別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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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蘇紅袖一生縱橫天下,見慣了大風大浪,聽得這兩人的曲折經歷,心中也不由翻江倒海。聽得姓顧的竟將語冰託付給一個不懂武功的傻子,饒是她素來處變不驚,也著實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又聽得看這傻子痴痴傻傻,只憑姓顧的一句託付,便能性命不要,千里護送,又有些佩服這傻子的義氣。待到兩人為抗強敵,洞中習武,紅袖添香,又有些脈脈溫馨,自然而然便感覺到女兒的脈脈情意。待到最後兩人扮作算命先生,又驚無恐的進入‘錦和宴’,又不得不佩服此人的百般智計。心下暗暗點頭道:“此人生性純良,智謀百出,將語冰託付給他,亦算不枉一生!”念及於此,便問道:“楊公子家中還有何人?”
楊戢聽以‘公子’相稱,一下將自己上升了無數個檔次,愣了愣道:“在下一窮二白,當不得公子,蘇門主莫要胡亂稱呼。”
蘇紅袖‘嗯’了一聲,神情還算溫和道:“我說的是以後,以楊公子的聰明才智,公子之稱,早晚能夠。”
楊戢嘆道:“在下生來貧賤,自帶黴運,文不成,武不就,這輩子也當不上公子。”
蘇紅袖耐著性子道:“公子人品智謀都是上上之選,一是落魄,只是時運不濟而已,萬莫灰心。”
楊戢搖頭道:“謬矣,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我這輩子只怕都不會轉運了。”
蘇紅袖縱橫天下,閉眼喝酒,睜眼殺人,若不是為了女兒的終生幸福,豈會這般溫聲軟語,款款來問。此刻性子磨完,在其背後便是一腳,喝道:“老孃問你話呢,你推三阻四幹什麼?”念及夏語冰的身份,自承一句‘老孃’,也說得過去。
楊戢武功稀疏平常,又被五音律折騰得死去活來,此時已然只剩了一口幽幽氣,一腳之下,差點噴出一口血來,連連咳嗽道:“在下當不當公子,關蘇門主何事,你為何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