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羨失神片刻,轉身出去,步伐停頓了一瞬間。
染白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在剋制住心底瘋狂的尖叫和野草烈火瘋漲的佔有慾,唇齒間瀰漫著血腥味,她喉嚨滾動,嚥下了湧出來的血,舔了下唇角,聲音詭異到有些輕柔,莫名讓人毛骨悚然,對暗中的人吩咐。
“準備弓箭手。”
管什麼同一個人。
她不要公平也不要命,到了她手裡的東西沒道理讓給別人。
這裡是她的主場。
要死,也得是“她”死。
顧驚羨在出去後,單獨面對幾年都不曾見過的六年後喜怒莫測更加難惹的東崚戰神,這個人給他的印象太深,好的、壞的,那些或明或暗的回憶刻在骨子裡,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也不敢忘卻。
六年前的染白有顧驚羨,她不是一個人,在原本死寂難堪的絕望中,有了一簇火,這對於一個在寒冬中凍得瑟瑟發抖的流浪貓是據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的,只要有顧驚羨在,她就不是一個人,平日裡手段也會因為顧驚羨溫和幾分,還會多幾分隨和。
六年後的染白不一樣,她什麼也沒有,就連顧驚羨也是她強取豪奪搶過來的。在遇到顧驚羨前,她一無所有,是被所有人都能拋棄輕視的垃圾,沒有人給過她希望,最難熬的日子都是一人咬牙挺過來的,硬生生憑著自己,孑然一身爬上來,腳下踩的是白骨森森,直到功成名就萬人之上,也要了她半條命,從此更瘋狂更絕望,也更暴虐。
顧驚羨追著染白,走在繁榮街道上,清冷眉目也被映出幾分不真實的迷離,直到來到一家客棧,小二熱情的問他住不住店。
“我和剛剛的人一道。”顧驚羨壓下心跳,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向沉靜的心此刻怎麼也安靜不下,這荒誕又詭異的一切,他找不到答案,也不放心染白這麼來到以前的世界,“她在哪一間?”
小二看了看顧驚羨,似乎是在辨別說的真假,最後還是告訴了顧驚羨。
他上了二樓,走到靠近深處的一間房間。
心跳聲愈發劇烈。
猶豫片刻後,他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客棧的三樓房間中光線昏暗,燭火也沒有點燃,和窗外那繁盛燈景格格不入,一道修長身影靠在床榻上,長腿曲起,單腳踩著床沿,神情也隱沒在陰影中,隔得遠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駭人的慵戾。
顧驚羨靜靜看著她的側臉,一步步走過去,他知曉這樣的情況跟染白解釋什麼都沒有用,帝王此時盛怒,絕非因為詭異重回到六年前,而是因為六年前的她。
“我錯了。”顧驚羨別無他法,也知道染白聽不進去任何話,他緩緩停到了染白麵前,長睫輕顫,嗓音微啞。
那人閉著眼睛,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眉眼喜怒難辨。
顧驚羨平靜的換了一種更肯定的語氣再次逐字重複:“我錯了。”
夜裡不知何時飄了細碎的雪花,原本露出一角的月亮怯怯躲在了雲層後,不見蹤影,天空是灰暗的,人間燈火盞盞。
顧驚羨筆直站在那人面前。
“滾。”
冷冷一個字,不沾染溫度,詭異的不帶任何情緒。
顧驚羨卻沒有動,不能走也不敢走。
氣氛一時間僵持凝結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靜中,寒意無聲爬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