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心底想著該怎麼哄小狼崽,宮人恭恭敬敬的遞來手帕:“擦一下吧,將軍。”
“謝謝。”
宮人複雜的看了一眼眼前這位孤傲矜貴的少將軍,那白皙額角被茶杯砸出來的傷口分外刺目,他實在不知道顧驚羨是怎麼想的,在最意氣風發,榮光無限的時候,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聲名和權利,引咎辭官。
如此輕易的放棄了一切,甚至不惜惹怒天子。
沒有人會這麼做。
世人很難捨棄功名利祿,到了手的就更難放棄。
他在宮中活了二十多年,也算是個老人,見過無數權利更迭中的腐臭,有無數人掙扎,再到妥協,卻是第一次見到顧驚羨這種人。
在送顧驚羨到了皇宮門口後,他行了禮:“望將軍珍重。”
顧驚羨解下腰間繫著的荷包,送給宮人。
“奴不敢收。”宮人惶恐低聲。
“拿著吧。”顧驚羨淡笑,對待皇宮中卑賤如塵土的宮人也沒有絲毫不屑,眉眼在漸沉的暮色下,姿態清冷平和:“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進宮了,全一份心意。”
“這……”宮人下跪叩謝,恭敬有節:“多謝顧將軍。”
顧驚羨走出了宮門,冷分吹過那一截暗藍色的衣襬,衣袂飄飄,背影挺直。
坦坦蕩蕩。
在這滿是權勢利益的世界,知世俗而不同汙,屬實罕見。
而顧驚羨在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斟酌著該怎麼和染白解釋。
不出乎意料的,
染白在看到顧驚羨額角的傷時,臉色直接陰沉了下來,眸光也泛著戾氣:“誰砸的?”
“是我言語不當,衝撞了天子,小傷而已。”
他在此時提出離開,必然會惹惱天子,顧驚羨來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也不在意。
“你再說一句小傷試試。”小孩語氣冰冷,成功讓顧驚羨頓了頓,沒再說話。
染白一言不發的給少年上藥,垂眸的時候睫毛遮住了幽深的眼,在幾個瞬間,連將來怎麼踏破西濬都想好了。
“真不疼。”
小狼崽挑起他下巴吻上去,賭住了顧驚羨接下來的話。
染白到底還是護國將軍府的嫡長女,離開東崚久了若被有心人發現恐生事端,顧驚羨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一切,帶著小孩在西濬玩了,就一起離開西濬了。
離開前,
染白晚上默不作聲的出去過一次,當天晚上顧驚羨就聽到了皇上在御書房遇刺的訊息,眉心一跳。
皇宮守衛森嚴,小孩就這麼進去,也不怕出不來!
夜半染白翻窗回來,身上還沾著血,小臉有些蒼白,卻笑的散漫又邪肆,“我幫你教訓他了哦,等以後再給你打回來。”
她的人,要打要殺,也只有她能動。
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這回輪到顧驚羨沉著臉了。
路途遙遠,快馬加鞭。
踏過的是浩浩山水朝日月。
接下來的一切都按照原有的軌跡發展,只不過出了顧驚羨這個變數,使得染白在將爪牙伸到了戰場上時,更教人聞風喪膽。
不過幾年時間。
她從一介罪臣遺孤到了東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手段狠辣暴戾,世人皆畏之。
西南王與染白合作久了,也越發心驚,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慶幸自己和染白的合作,但是他總覺得,將軍身邊的那位軍師,似乎對他不是很友善?
如果西南王知曉如今身份尊貴的戰神曾經跟顧驚羨倒打一耙抱怨他的話,恐怕會氣的吐出血來。
變故突生,是在那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