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楊如恩的兒子?
顧文君心裡一突,立即就看向了秦宸,便見到他雙眼冒火,眼底閃著顯而易見的恨意。他那五官全都陷進了仇恨的陰影裡,越發詭譎幽暗。
等等,不對吧。
要是這天字班當真有一個京城衙令的親生骨肉,那一定早讓人知曉了。何況這個楊嘯也不是隱忍的性子,怎麼會在班上待了這麼久,今天才捅出來?
可是顧文君轉念一想,又憶起楊如恩這個衙令大人的官職,是最近才新上任,甚至只是一個“暫代”,還在布政司考核期內,未得朝廷正式授權。雖有官權卻無官印。
可想而知,楊如恩在之前並非什麼大官,否則也不會把自己兒子送到文山書院而不是京城學坊,如今官至京城衙令,管轄天下要地。
難怪楊嘯忍到現在才拿出來炫耀。
其他書生也是一臉詫異,看著楊嘯的神色微異。
“少爺,要不要……?”阿武在顧文君身後貼緊過來,附耳詢問動手的許可。
顧文君膝蓋上的傷還依然在呢。
阿武對楊嘯的憎惡,可不一定比秦宸淺到哪裡去,但阿武再如何迫不及待,還是得了顧文君一個緩慢的搖頭。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來。
那她當然要等著楊嘯使使花樣,看這個楊如恩的兒子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是衙令之子,我說的還能有假?”
自報家門的楊嘯一臉橫意,見顧文君眼神冰冷,他也不懼,一邊將手指轉向秦宸,一邊又轉向四周自得:“你們以為秦宸為什麼最遲迴到書院,我告訴你們,因為他叔叔在衙門裡犯了大錯,要株連親族的!”
整個班上全都譁然。
古代盛行宗族制。
雖然秦宸與秦捕頭並不是極親的叔侄,但叫得上一聲叔叔便是同族同親。父輩之過,小輩也難逃慣性譴責。要是一個家族的先父輩犯了罪,那很可能會害得後面幾代人都考不了科舉,甚至連累旁系,只因為典籍上染了汙名。
這可是讀書人最無可奈何的事情。
自己恪守律法,行規蹈矩,卻被家族連累,這種冤枉到何處去說。
而楊嘯竟然直接點明,秦家的叔叔在衙門犯了錯,要是出了一個大罪人,那哪怕和秦宸毫無關係,他這輩子也完了。其他人看著秦宸的眼神立刻變了。
離得近的,更是往後連退好幾步。
生怕被這厄運一同連累到。
秦宸並不理會他們,只是緊攥住拳頭不放,手指用力得似乎要將掌心掐出血痕來,他一雙眼睛緊盯楊嘯不放,顯然已經把對方當成死敵。
“好啊楊嘯,原來你是他的兒子,你倒是忍得住,即便你爹升官了也一直不吭聲到今天才說出來。”秦宸一字一句陰冷低語,雖然他咬牙切齒聲音壓得極低,可在一片寂靜之中,他的聲音卻十分突出,清晰可聞。
但是這話一出,只會讓其他人覺得是秦宸心腸狹隘,因為叔叔犯罪連帶著記恨上了楊嘯。
反而更加說不清。
楊嘯趁機攪亂渾水,反罵:“怎麼你叔叔做錯事,我爹不過是做職責之內的事情,負責判案罷了,你還怪起我來了?”
顧文君生怕秦宸被怒意衝昏頭,說出什麼不敬的話被人抓住把柄。
她連忙喝斷,直逼楊嘯:“夠了!楊嘯,既然你是衙令之子,就更應知道造謠妄議該當何罪,你在文山書院裡又不知道京衙細事,秦叔叔分明已經被楊大人無罪釋放了,你憑什麼在這裡血口噴人!”
“呵呵,你的意思就是說我不知情咯?”
聽了顧文君這番嗆話,楊嘯卻不怒反笑,嘴角勾起一個令人厭惡的弧度,眼中精光乍現,像是看到獵物跳進陷阱裡的牲獸般,他連連冷笑:“連我這個衙令之子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你顧文君又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那是因為我……”顧文君腦海內思緒急轉,正要說出解釋。
卻被早有準備的楊嘯截斷話:“因為你仗著自己是太后娘娘和陛下跟前的紅人,欺侮我爹是新官上任,拿皇帝的賞賜逼迫我爹放了人!你以為偷偷叫書童打扮成你的模樣,躲在房裡,別人就不知道你下山去衙門的事情嗎?顧文君,你心虛什麼!”
顧文君神色劇變,她身後阿武面上一沉,身體緊繃,蓄勢待發。
他們全都想到了那個鬼鬼祟祟,在住屋附近監視的楊鳴。
看來她和阿武的身材差異足夠明顯了,竟然連那個焦躁行惡的楊鳴都騙不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