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蕭允煜是誰,他顯然都不高興。
顧文君看著他坦然接過錦衣衛手中的御賜金牌,收進懷中,等跪下行禮的眾人起身後再猛然發難,打得措手不及。
蕭允煜本就冷若冰霜,不怒自威,現在動怒更是陰沉得可怖,讓人心悸,他低聲冷哼:“顧大人,來慶禾縣辦事好生氣派!公器私用指揮衙役來胡亂抓人,人在其位卻不謀其事,對不起腦袋上這頂烏紗帽啊。”
顧長禮自知今日大勢已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在錦衣衛的眼下對蕭允煜做什麼,只好掩下憤恨低頭:“不知是都尉大人駕到,恕下官失禮。請問都尉大人是來辦什麼事情,下官可以幫忙。”
錦衣衛首先是皇帝的侍衛親軍和儀仗隊,坐享完全獨立的司法和行政權,是歷代的帝王親軍,不論官階大小,從特殊性上就高出顧長禮江東郡守這個地方官一大截。
何況他們稱蕭允煜為都尉大人,是錦衣衛之首,蕭允煜坐到這個位置,別說是顧長禮要對他恭恭敬敬,就是敬王本人來了,也要客客氣氣。
皇權大於官權,蕭允煜官壓顧長禮,“不敢勞煩顧大人要幫忙!如果不是知道我是誰,恐怕今天你就要隨便找了個人當做逃犯處置了吧,還能給自己立功,顧大人真是好手段!來慶禾縣的第一天就想要做出功績,深謀遠慮啊。”
顧長禮心知不好,他這次是被抓住辮子了,慌忙道:“請都尉大人明鑑,下官不敢。”
蕭允煜勾唇冷酷一笑,得勢不饒人,“這件事自會回京稟報,顧大人,好自為之!”
這就是要趕客的意思了,完全不給顧長禮臉面。
在慶禾縣衙這些九品芝麻官面前丟了這麼大的臉,顧長禮再恨也於事無補。他只能悻悻地告退,甚至不能打探蕭允煜的目的。
不然就是越職失分,蕭允煜還能再告一狀。
滿盤算計全都落了個空,還留下這麼大一個把柄,顧長禮慌亂得手足無措,臉色唰地一下慘白。錦衣衛,可是有檢舉察失的大權。
就算如今天子年少,敬王太后等勢力強盛,也免不了他的政敵利用這事來攻訐,顧長禮心裡惴惴不安。而且他還辦砸了事,敬王會不會由此生怒也是未知數。
顧文君衝他微微一笑,揚起的笑容裡卻沒有半點溫暖,只有刺骨的冰冷。顧長禮卻眼睛發亮,顯然是把她當做緩和與蕭允煜關係的希望。
臨行前還依依不捨地看了顧文君好幾眼。
豺狼,跳進了陷阱。
眼見顧長禮對蕭允煜畢恭畢敬,滿頭冷汗的樣子,顧文君心裡徹底鬆了一口氣。她對蕭允煜的身份仍然有疑慮,但是她不想追究蕭允煜到底是誰,只要能如她計劃一樣,與顧家為敵,就是最好的訊息。
顧文君看著顧長禮走了,這才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臂。
她叫得很輕,但是蕭允煜聽得分明,他從顧文君受傷起,所有的心神就全在顧文君身上了,再也無法對別人生出多餘的注意力。
他在袖下捏了捏拳,最終還是抑制不住,一個大踏步就走到顧文君身邊,扶起她低聲問:“顧文君,你是傻了麼!剛才為什麼不躲?傷得怎麼樣?”
顧文君也想不到蕭允煜這麼擔心自己,她徒勞地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傷,“沒什麼,只是一點劃傷。”
蕭允煜沒聽,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顧文君拉到椅子上坐下,還把她的袖子挽起,他向恭敬待命的錦衣衛手下吩咐:“秦川,藥帶了嗎,拿來。”
“帶了,可是……”
為首的秦川面色猶豫,這可是御用的頂級金瘡藥,千金難求,怎麼能花在這種小傷上。而且受傷的人還只是一個平民百姓,豈不是用牛刀殺雞?
蕭允煜語氣一低下去就顯得陰寒可怖:“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是!”
秦川打了個寒顫,頓時把上好的藥奉上,任由主子把最好的藥塗在那一絲微不可見的傷上面。
“謝謝蕭大人,這麼好的藥給我就太浪費了。”
顧文君聞出一些藥材,金創小草,瞿塘仙草,紫金樓蘭花……這在古代都不是好採集的藥類,好大的手筆。她心裡坦然,面上還裝得不太好意思的樣子,“我自己就懂醫術,我還能不知道麼?這點傷放著不管,很快也會癒合的。”
顧文君理所當然地受了,蕭允煜那些下屬們卻渾身不自在,他們從來沒見過蕭允煜這幅柔情面孔。
然而下一刻,蕭允煜就親自為顧文君上了藥。
站立等候吩咐的那些手下們頓時僵直了身體。如果說前面蕭允煜為顧文君看傷,他們還能理解,畢竟顧文君不顧性命地保護了蕭允煜,有功勞。可現在蕭允煜竟然給這個平民少年塗藥,簡直不可思議!
主子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秦川更是差點驚撥出聲,礙於蕭允煜冷漠無比的眼神警示,這才堵住了嘴巴,硬生生地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