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於小院,隔壁大宅子也是一早,便有了動靜,現在剛吃完早飯。
約好午時相遇,北川漓陌只要巳時出門便可,再說今日連綿細雨不斷,還不知道,小少年會不會赴約呢。
藍衣少年立於庭前,桌上三兩點心,一盞香茗,手裡一卷詩書。
藍衣少年抬頭,“表兄可是要出門了。”
蘇岫清接過夜白遞來的油紙傘,看著沿屋簷淌下的清流,“嗯,林先生甚愛這江南煙雨,趁此時拜訪,恐會容易一些。”
說完,便執一把油紙傘踏進雨中,夜白也隨後跟上,只是未露面。
一襲白衣,乾淨得像不染塵世。
每踏在青石板上一步,云溪都能感受到內心的震撼,穿越千年,而她此刻,真真實實的踏在青石板上,感受古代的江南的景緻。
江南美,美在碧波綠柳,柔情似水。
古街深巷,黛瓦粉牆,河枕水上垂柳,橋貫兩岸人家,那種古樸、那種悠然,像古箏弦下流淌的韻律,像錦帕絲綢上描繪的丹青,令人痴迷,使人遐想。
安靜的古城裡,只有雨滴落細微綿長的聲音,腳踏上青石板的踢踏聲。
寬闊的街道上,隨風飄蕩的旗幡,高懸的大紅燈籠,雨水中倒影交相輝映。
煙雨下的古城,沉靜少言,這是一種歷史沉澱的優雅與靜謐,是江南水鄉特有的散漫與寧靜。
寬闊的街道上,因著這朦朧煙雨,只有很少的人撐了油紙傘,行在雨下。
云溪也樂得自在安靜,哼著調調漫步雨中,一身溫和沉靜,與煙雨濛濛融為一體。
雨後江岸天破曉,老舟新客知多少,遠山現竹林芳草,晨風拂綠了芭蕉。
綿長的雨,終究還是停了,停得讓人猝不及防。
寬闊的街道上,多了不少來來往往的行人,云溪伸出一隻手,發現雨已經停了,便合上了油紙傘。
合傘上了石板橋,小橋流水,橋下是三兩烏篷,碧波盪漾。
云溪拿出帕子,擦乾收傘時弄溼的衣袖,手裡的傘沒拿穩,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彎腰撿傘的時候,餘光瞥見,一雙白色織錦長靴,鞋面用銀線繡了祥雲,乾淨出塵的,與這煙雨天氣格格不入。
云溪看了一眼自己灰撲撲的,因為雨天沾了不少泥巴的鞋,悄悄的縮了縮腳。
這怕又是一個,有潔癖的人吧。
跟錢程幾個一樣,除了在小院的時候,衣服馬車什麼的,時時都是一塵不染的。
云溪瞭然的笑了笑,抬頭看向前方的白靴主人。
只是,驚鴻一瞥。
男子白衣勝雪,只衣襟袖口處,繡了些簡單青色紋路,玉冠束起墨髮,濃翹的長睫,柔化了原本剛稜有力的輪廓。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
蕭蕭肅肅,高而徐引,爽朗清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好一位,翩翩濁世,白衣佳公子!
一眼,周遭的景緻皆失去了顏色,而我的眼裡只有你。
多年以後,云溪每每想起這一幕,還是滿眼驚豔之色。
大概是年少時的驚豔,過於刻骨銘心,以至於往後很多年裡,我的眼裡,日月星辰,皆不及你半分。
云溪回過神來,撿起掉了的油紙傘,目光四處尋找白衣少年。
只見少年一襲白衣,邁著平穩的步調,暈染在一起的雲霧,輕輕地隱退在後面,偶爾飄過的一陣細微的風,揚起他的衣角。
云溪小跑著,追到巷角,只是再沒有半分白衣少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