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急匆匆地返回澄心堂覆命,轉過簷廊的時候,沒頭沒腦地差一點就撞到了個人,眼角的餘光覷到了那一襲明黃的袍角,登時嚇得臉色如灰,匍匐在地沒頭沒腦地磕頭:“官家恕罪!奴婢不知是官家,衝撞了官家,奴婢該死……”
國主並不計較,急急問道:“少羅嗦,朕問你,送給小娘子的金縷鞋……”
自他讓小太監去送禮物時,心中一直忐忑,焦急地等訊息,一時半會沒等到,索性守在了廊外。
小太監擦了把汗,笑盈盈道:“回官家,小娘子已穿上了官家送去的金縷鞋,美得就跟天仙一樣。”
國主大喜,又有些不相信,“真的?”
“當然是真的!官家若是不信,只管去鳳和宮,此時,聖尊後正誇金縷鞋真襯小娘子的美貌。”
國主心中大為舒暢,折身到澄心堂的青玉龍案前,略略一沉吟,大筆一揮,在澄心堂紙上揮灑而出:
蓬萊院閉天台女,畫堂晝寢人無語。拋枕翠雲光,繡衣聞異香。
潛來珠鎖動,驚覺銀屏夢。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
……
夜半,一抹淡淡的勾月掛在了天邊。嘉敏輾轉反覆,睡不著,聞得外面一陣陣花香襲人,信步走出了蓬萊院。
苑囿中大片的虞美人開到荼蘼之時,唯有金菊秋桂正是應景,在月夜裡遞送上一陣陣縹緲暗香。
驀地,一聲清怡的笛聲自花海中悠揚傳出,吹奏的第一個音節劃破了寂寂的夜空,讓她情不自禁駐足聆聽。
那是再也熟悉不過的音律——《長相思》,她曾在自己的春閨小樓中曾留戀不忘的曲子,有多少次自她指尖汩汩地流出,寄託著她千纏百繞的相思之情。
可無論她彈得多麼熟稔,也總比不過這笛聲的多情味醇,笛聲飄渺迷離、委婉幽抑,又如此令人心動神迷。
是誰將這一首曲子吹得如此純真細膩,又是如此地似水柔情?
周嘉敏聽明白了,聽懂了他的心聲,原來,他也曾一直思念著自己,月光溫柔地撫著她的面頰,樂聲已將她的心勾得柔腸百結,心念一動,就已經碎了,兩行清淚忍不住自眼角間無聲無息地滑落。
她痴痴地停住在萎頓的虞美人叢中,循著聲音望了過去,月色如勾,月光清淡,月下一襲白色長衫的玉人橫笛在唇畔,仙氣飄渺。
他站在花海之畔,秋風嫋嫋吹得他的衣帶飄散,遞送著他的香氣,一絲絲、一縷縷吹到了她的鼻息中。
是他,國主。
原來,一個男子也可以這般美,美輪美奐,美得叫人一見傾心,只願生死相許。
兩人只是遙遙相望,目光勾留,遙以心照,唯任悠揚哀婉的笛聲脈脈流淌,將兩人往昔欠下的風清月債償還得乾乾淨淨。
一曲罷了,餘音猶然嫋嫋,國主放下了唇邊的長笛,緩步走到嘉敏跟前,深深地望著她,兩人一個迷醉,一個酥倒; 一個痴痴,一個沉溺,唯有目光定定的,泛著淚光,飽含著相思之情,相慕之意。
“嘉敏……朕想你了……”國主擁住了嘉敏,他醉得閉了眼,好捨不得鬆手。
“嘉敏,你可知,一日不見你,朕對你便思之如狂。”
“嘉敏,你可知,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這一刻,枯萎的花海綻放了花朵,花海蔓延,無邊無際。
這一刻,才知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天上人間,為了這短暫的依依憐愛,縱是去死一回,去遭受地獄的一次次鞭笞又如何?
未來如何,他已經來不及去想,他只要,只要他疼惜的女子在他的懷裡,在他掌心的溫度中,如此真實,如此讓他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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