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無聲無息,如同一團濃墨飄浮在樓頭,輕輕踩著屋瓦,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樓下衛兵恍若未覺,盡職盡責盯著慢慢散去的教坊司眾人。
黑影露出一雙眸子,警惕地四周掃了一眼,從懷中掏出一粒丸藥,掀起面巾吞下,等了片刻藥力散開,手中匕首插入窗戶縫隙間往上一挑。
吱——
窗戶剛向裡開了一道縫,發出極細的響聲,黑影迅速抬手止住窗子的移動。
樓下衛兵不經意察覺到什麼,抬頭看了看。
天上一顆星子都沒有,彎彎的月隨意灑下清輝,紅牆屋瓦靜靜地聳立著。
蟲鳴陣陣中,衛兵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疑惑皺眉,撓撓後腦,轉過頭去。
明月樓二層,黑影落地後迅速打個滾,靠在柱子背後小心觀察廳堂內。
整個二樓十分寬闊,到了夜裡沒有燈,漆黑一片,只有靠近窗子的地方才有微弱的輝光透進來。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帶著一絲血腥氣。
廳堂正中便是排練的舞池,地面向上高起一個臺階,若有必要這裡也會設定成臨時表演的地方,圍著舞池四周擺上案几和坐塌,賓客入座,教坊司便在中間表演。
排練時候就不用過多講究,四周陳設全搬走,空曠的一大間能容納得下約摸五十多人同時教學。
黑影謹慎摸索前進,過了片刻什麼動靜也沒有,於是大著膽子掏出火摺子吹亮,用手罩著一點紅光向前晃了晃。
隱隱約約角落裡有兩個人影,一個躺在地上,一個背靠著牆蜷縮著,看身形輪廓靠牆的人應當是穿著和服的東琉女子。
兩個人都一動不動。
黑影握緊了匕首,自言自語:“不應該啊,難道情報有誤,秦羽霓為唐家報仇的意願沒那麼強?”
他戒備著靠了過去,到了近前,抓著火星向女人照了照,正是大前田織姬。
她緊閉雙目,面色潮紅,劇烈喘息,起起伏伏地胸膛比平時更加顯得高聳,一隻手無力地去撕扯自己的領口,口中咕噥著聽不懂的東琉話,期間夾雜一兩聲嬌喘——這明顯是忘仙散發作時的症狀。
目光下移,她另一隻手正抓著一柄短刀,東琉人俗稱肋差。
那刀刃上帶著血跡。
黑影眉頭皺起,忘仙散是混在迷香解藥裡的,原本該是橫插一槓子的秦羽霓中毒的,怎麼是這個東琉女人服了“解藥”?
“莫非——”黑影低聲沉吟,“那丫頭想成全這對東琉人,結果男的中了迷香,女的服了忘仙散,意識恍惚,不小心把男人給殺了?”
忘仙散藥效全部發作時才會不省人事,但在中毒初期能讓人產生欲1仙欲1死的幻想,精神亢奮,什麼事情都會做得出。東琉男人雖然武功高強,但中了迷香無力反抗之際,被她奪去隨身佩刀,然後一刀捅死那個男人也不無可能啊。
“真該聽觀主的,這個計策中間不可控因素太多,唉......原本這次是個機會。”
他嘆了聲,取出布團扣在檀香爐上,整個地倒過來,把燃盡的香灰都包好,又拿出事前準備好的另一捧香灰撒進去。
接著回頭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白狼,一灘血從他身下流出來,搭手去試他的脈搏,屍體尚有些餘溫,感受不到任何氣息。
黑影點點頭,看來和猜測的大差不差。他撬開大前田織姬的嘴,抖了些粉末進去,然後——
大前田忽然攀上他的脖子,嬌喘連連。
溫香軟玉撞滿懷,異族女子特有的氣息令他一陣心旌搖盪。
他在黑暗中抖了一下,心中升起陣陣厭惡。
東琉女人,不乾淨!
但他卻沒有將人推開,哆嗦著手摸過去,在腰上的小包裡摸出一個紙團,那是用來裝忘仙散的,處理掉最後的線索,就沒人能查到忘仙散的來源了。
就在這時,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在耳後炸起:“八嘎!”
那聲音不大,只有近距離的兩人才能聽得到,但在那黑影聽來卻如同驚雷炸響。
方才死得不能再死的白衣男人眥目欲裂,眸子在黑夜裡噴出熾烈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