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都下去吧。”紫容遣散了剩下的丫鬟,司琴和百合還紅著眼,聽到她的吩咐,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再把門掩上。
房間裡只剩下紫容與獨孤塵兩個人,獨孤塵一身慣常穿的白袍,他愛竹挺直堅毅,衣裳下襬總是繡著幾株墨竹,或是用銀線在袖口處添幾片竹葉。
他溫潤如玉,連衣服都如他的人一般。只是今日衣裳下襬卻有皺起來的紋絡,燈光下依稀可見泥土留下的痕跡。
“大哥現在可還在懷疑我?”紫容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冷凝。
獨孤塵看著她,搖了搖頭,目光溫和,道:“是我莽撞了,三妹若是有氣便朝著我出,我沒有半點怨言。”
紫容怒極反笑,挑起眉頭冷笑道:“大哥一時想不明白就能輕易置我於死地,我卻是不敢對大哥有任何怨言,只是不知道大哥如今這又是做哪般?”
方才自己一口一口吃下螃蟹肉的時候,他的神情可曾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能如此冷靜地看她去死,若非真的堅定他心中所想,便是真正的冷硬如刀!
見她唇齒相譏,獨孤塵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她變化太大,若是她存心掩飾,自己未必能真正看出她心中所想。
紫容瞥了他一眼,冷聲道:“大哥找張椅子坐下吧,你站著我抬頭抬得脖子酸。”
語氣裡帶著慢慢的不滿意,卻又是像一個與兄長鬧彆扭的少女。
獨孤塵勾起嘴角,在床邊的牡丹凳上坐下,油燈映照著他俊秀的側臉,淡黃的光線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溫潤。
端起水壺倒了一杯熱水,遞到紫容嘴邊,一手扶著她的後背讓她喝下。才慢慢地坐了回去。
“容兒向來不與我親近,再加上父親叮囑,她總有幾分怕我,所以當你喚我‘大哥’時我便心生疑慮,你身邊的丫鬟說你落水失去了記憶,我也總是半信半疑。”說到這裡,獨孤塵輕笑了一聲,頓了頓,繼續道:“我與阿染自小相識,容兒與他之間的事情我再清楚不過,容兒的心思昭然若揭,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就算是心灰意冷又怎麼會突然冷淡自此?再者……容兒雖然不懂事,卻也不敢在獨孤府外肆意妄為,應聲名在外,也總只跟在嵐兒身後,又怎麼能結識……那位容二爺?你們言行之間,卻像是已經認識已久的人,這讓我不得不懷疑。”
紫容聽得有些驚愕,早就已經在原主的回憶中看出這個眼前清俊如玉的少年不一般,卻從未想到獨孤塵心思竟然如此縝密,虧她處處小心怕被看出來,卻已經被他一覽無遺。也幸好自己只是一抹孤魂野鬼,身體還是正正經經的獨孤紫容,所有的反應都是有的。
微微側過臉,道:“我失憶了。至於為何對容世子自此,只是因為,在我落水昏迷之前,站在橋頭看著的人便是容染!”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眼神被悲傷溢滿:“我愛他敬他,甚至不惜不要閨閣女子的矜持像他表達愛意,只求他能多看我一眼……哪裡想到,他卻能眼睜睜看著我掙扎、求救,漠然絕情,生生把我的期望碾碎……”
紫容已然帶上了哽咽,抬頭緊緊盯著獨孤塵,道:“我大難不死,難道還能繼續如往常一般不要臉皮地去討他的嫌?”
被摯愛所傷,大難不死,心態突變也是正常,紫容原本就不傻,只是想不通透罷了,現在如此,倒也是情有可原。
屋內安靜下來,獨孤塵常嘆了一口氣,想起容染最近的異常,再看了看一臉堅決的紫容,暗歎命運無常。
“你且好好歇著,若是有哪裡不適,就讓丫鬟……去了父親,我這裡卻是什麼都做不到了。”獨孤塵剛想說讓紫容來找他,卻想到自己還得到祠堂請罪,笑了笑,向紫容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