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縮在宮牆的角落,探出腦袋去窺探遠處那個孤零零的身影。
剛才從泓軒宮裡出來的時候,他還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只是一瞧見婉月郡主的背影,他瞬間就膽怯了,也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準備,還是沒能向前邁出一步。
畢竟才剛剛讓她傷心了一場,得好好組織一下語言,表明自己的心意才成。
在宮街上巡邏的侍衛們目不斜視地走過方歌身側,心中同時想著,我們都轉了幾個來回了,這人還在這裡,要不是知道他是陛下的客人,早就把他帶回去審問了。
這邊方歌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剛要從藏身的角落裡出來,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從眼前走過,下意識地又縮了回去。
婉月郡主坐在庭院裡的涼亭內,看著牆角邊一朵小小的黃花從磚縫裡擠了出來,迎著微風驕傲地搖擺著,不禁有些入神。
從狩獵場回來已經過去了兩日,她以為她會受到嚴苛的懲罰,而且也做好了承擔一切責任的準備,畢竟行刺帝王可是砍頭的大罪。
誰知道西南兩國國主都將此事輕輕地放下,允許她居住在先前的宮室裡,待遇一如往常。
只是她的身邊多了不少武功高強的侍衛,也不知是為了防止她逃跑,還是擔心她自尋短見。
章大人被安排在了另外的地方,百里雲修向她保證,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只是目前不宜讓兩人見面。
其實不用說婉月郡主也明白,這是為了防止他們再商量什麼陰謀詭計罷了。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走近,婉月郡主身子一僵,猶豫了一下才轉過身來,看清楚來人之後,不禁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不會再想看見我了。”
一身寬鬆衣袍的阿海撓了撓頭,尷尬地說:“還沒有到這種地步吧?”
婉月郡主見他臉色仍有些發白,知道他身體尚未痊癒,便指著對面的石凳,淡淡地說:“請坐吧!”
阿海沒想到她會邀請自己坐下,還捱得這麼近。
他有些不自在地落座,好奇地再三打量著她,發現她今日未施任何脂粉,也沒有佩戴一件首飾,一身素淨的衣服,跟先前盡善盡美的樣子大不相同。
婉月郡主卻理解錯了他的目光:“看見我的本性,讓你很失望吧?”
“本性?”阿海詫異地問。
婉月郡主仍舊轉頭看向那朵不起眼的小黃花:“我本身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也沒你想象中的那樣善良。”
她說著自嘲一笑,“你現在應該很後悔,竟然對我這樣的人有好感。”
阿海呵呵乾笑兩聲:“反正我看女孩子一向沒什麼眼光。”
婉月郡主嘴角抽搐,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原本清冷寂寥的心緒被擾亂,攥緊了拳頭才沒讓自己當場發作。
只聽阿海繼續說:“不過,我也不是因為你的性格才對你有好感。”
婉月郡主一怔,脫口而出問道:“那是為什麼?”
阿海羞赧一笑:“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
婉月郡主眉頭抽搐,拳頭重重地磕在了石桌上,是該開心他的奉承呢,還是該生氣他的膚淺?
卻聽阿海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咱們見面的那一天,你坐在樹下看書,樣子特別地認真,陽光灑在你的身上,你就像是仙女一樣閃閃發光,我當時就……就對你著了迷。”
婉月郡主一副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著他:“就因為這樣?”
阿海認真地點頭:“我當時在想,你一定在讀什麼意境深奧的書,跟我這種大俗人完全不一樣。”
聽了他的話,婉月郡主忍俊不禁,竟然捂著肚子,大聲地笑了出來,把阿海著實嚇了一跳。
婉月郡主拭去眼角笑出的淚花,戳破了阿海的幻想:“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正痴迷一本才子佳人的閒書,好像叫什麼《天賜良緣》,才不是你說的什麼意境深奧的書。”
阿海心中女神的形象終於垮塌:“你,你竟然跟小山那丫頭一樣,喜歡看這些肉麻地要死的書?”
“小山?”婉月郡主疑惑地問。
“她是我妹子,”阿海隨口解釋說,“你見過她的,就是那位皇后娘娘,先前還纏著我從宮外給她帶這些書進來呢!”
婉月郡主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黏在南芳國皇帝身邊,嗲聲嗲氣的女子,額頭上冒出幾滴冷汗。
阿海感嘆道:“果然女孩子的品味都是差不多的。”
婉月郡主莞爾一笑:“我也是在茗薈草堂的那段時日,才有機會接觸到這樣的書,那時候我身體不好,陛下特許我去別苑中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