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此時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自從看到那些熟悉的資訊,他便自己的靈魂被轟出天際,整個人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好像有無數資訊湧入頭腦之中,而這些資訊偏偏又以轉出離心力的速度,相互連線成團,讓他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個所以然來。
之前可以觀看的畫像已經失蹤無影,不過,那些畫像卻在他頭腦中不停地閃爍。
他可以用意念“看”到媳婦兒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每當看到媳婦兒出任務時的艱險,他都無比的擔憂,只恨自己不能合同並肩作戰。
擔心……楚錚沉默下來,想起自己每一回出任務,媳婦兒在家裡默默等待,他心裡就十分不是滋味兒。
他以前雖然一直自認為理解媳婦兒、愛護媳婦兒,可等到自己嚐到這種煎熬的等待與有心,才發現,原來媳婦兒的不容易,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回去以後,一定要加倍對她好!”楚錚這麼想著,旋即不由得苦笑,“可我何時才能清醒過來呢?”
雖然一直意識清醒,可楚錚卻不曾忘記,自己似乎是在夢境裡……哪怕這個夢境相當真實,偶爾讓他不知今夕何夕,他仍舊沒有忘記。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還能不能再醒過來。
楚錚心裡憂心忡忡,只要他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就這樣沉浸在這個莫名的世界裡出不去,而他自己世界裡的妻兒在現實中悲傷難過,他就有說不出的愧疚和自責。
雖然他時常自我安慰,作為一名軍人,自然要先國後家;作為一名軍嫂,自然要堅強自立;作為軍人的兒子,自然要勇敢堅毅……可當分別真的成為可能時,他才發現,一切自我安慰其實都是虛渺,其中的苦澀艱辛,實在難與人.道。
就這樣,楚錚的心神一直沉浸在頭腦中影像和自我沉思中,任時間一點一滴劃過,好像都無所覺。
……
“媽媽!”好幾天沒見到自己媽媽的湛湛,和小表哥手牽手興沖沖來到軍醫院;本來,他倆還說好,見到爸爸媽媽之時,一定要堅強,要笑,不要哭的;可一看到站起來迎他們的媽媽,小傢伙兒便先忍不住,甩開小表哥的手,飛奔了過去。
“湛湛,小心小姨的肚子啊!你要注意弟弟妹妹!”韓品本來也眼眶發紅,眼淚打轉的,只是他那點兒情緒完全讓湛湛的魯莽給驚跑了,趕緊衝過去,一把將湛湛拉開,心悸不已的摸摸小胸脯,說他,“湛湛,你可冷靜點兒!之前咱們不說好的嗎?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對不起。”湛湛也想起媽媽肚子裡揣著他小弟弟的事情了,登時有些羞赧。
韓子禾站在護理病房門口兒,笑著挨個兒摸摸湛湛和韓品的臉,問他們:“你們倆怎麼過來的啊?”
“是鄭叔叔送我們倆來的,本來他和我們一起等電梯的,只不過接到電話之後,就勞煩護士阿姨把我們送上來……他還讓我跟您說聲抱歉,因為隊裡有急事兒,他得趕回去!”湛湛口齒清晰的說,“護士阿姨把我們送上這層,就到護士站去交接工作了!她還說,要是我們沒找到您,就到護士站找她,她會負責把我們倆送到正確的樓層的。”
韓子禾聽了,點點頭,笑摸著他的小腦袋,看向韓品:“鄭叔叔和那位護士阿姨都是好人,你們要知道感謝人家。”
“嗯!”小哥倆兒聽了點點頭。
湛湛撲到韓子禾的手邊兒,拉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看著她,輕聲道,“媽媽,爸爸怎麼樣啦?怹醒過來了嗎?我們好幾天沒看到您啦,心裡可想可想您們啦!”
韓子禾聞聲,心中不免一痛,可表情上卻沒有帶出來,她一手拉一個,帶倆孩子進去:“你爸爸還困著呢,大夫叔叔說了,他這是缺覺,得好好兒補補,等他睡夠了,就醒過來了!”
“哦。”湛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迫不及待的向裡面走去。
倒是韓品,因為相對大一點兒,多少對韓子禾的話保持懷疑。
他經過的事兒多,心思也更深,不像一般小孩子好糊弄。
只是,考慮到小姨說這番話的心情,他寧願裝糊塗,也不想拆穿小姨給他們編織的故事。
“爸爸!”湛湛雖然不像韓品那樣通透,可看到自己的爸爸那麼安靜的躺在那裡,小傢伙兒登時心慌了,飛快地跑到楚錚跟前兒,小半個身子壓在床邊兒上,嗚嗚咽咽的說,“爸爸,媽媽和大夫叔叔都說您是缺覺,可是湛湛好想您,您別偷懶睡大覺啦,趕緊醒過來吧!嗚嗚,湛湛以後會很聽話很聽話的,再不會耍小聰明啦!也不讓您拋高高啦!您快點兒醒過來吧!”
小傢伙兒的哭音兒聽到韓子禾和韓品耳中,就好像一劑催淚劑,讓她們姨甥二人控制不住的淚雨紛飛起來
“小姨。”韓品雖然也傷心,可他卻更細心,眼見韓子禾無聲的流淚,便強忍內心的抽搐,轉身拿著水盆去打水,將毛巾浸溼,遞給韓子禾,小心勸道,“您擦擦眼淚……小姨夫會醒的,您別難過了。而且,您還有湛湛和我、還有沒出世的小弟弟小妹妹呢!您不是一個人,您不要害怕,我們會陪著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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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品乾啞著嗓子,輕聲勸她說:“姥姥姥爺,舅舅舅媽們還不知道這事兒呢!您要是把自己給傷心出好歹來,家裡的人就更受不住了,就衝著我們,您也要保重好自己。”
這孩子不是個嘴特別甜的,雖然他心裡什麼都明白……大概是因為幼時遭遇的緣故,他的行動力時常把語言甩開很遠。
但是這會兒,他使勁兒的組織語言,哪怕話說的不甚動情,哪怕語言直白簡單枯燥,他都想勸勸一直以來真心疼愛他的小姨。
“好孩子。”韓子禾擦過臉,深呼口氣,看向他,勉笑道,“小姨失態了,也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小姨!”聽到韓子禾說對不起,韓品嚴肅起小臉兒,繃著小臉兒抬起頭,認真的看著韓子禾,道,“您說過的,我們是一家人,是親密的一家人!一家人是不需要這麼客氣的!”
“你說得對!我們是一家人!”韓子禾笑著摸摸他的額頭,眼中盡是欣慰,“不過,也不可以因為大家是一家人,就對對方的好全然無視;更不可以藉口是一家人,就對自己的不對之處無視或者放縱……小姨失態了,就是失態了,不對了就是不對了,該自省該道歉的,自然要自省自然要道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