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辰還在安靜的睡著，輕淺的呼吸著，頭微微偏著，抿著嘴唇。被子沒有蓋得嚴實，露著突出的鎖骨。鄭爾沫輕輕推開臥室的門，像一隻夜行的貓，沒有開燈，也沒有出聲，腳步放得極輕，目光卻渙散無神。
夜晚好像很短，又好像很漫長，鄭爾沫把臉巾擰了又擰，整個人無力的趴在洗臉檯邊，胯骨被硌得生疼。昨夜沒有睡好，臉上隱隱泛著黑眼圈，頭髮也亂蓬蓬的，鄭爾沫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覺得越看越陌生。
“起這麼早？”趙一辰推開洗漱間的門，倚在門框邊，“還好嗎？”，鄭爾沫瞥了趙一辰一眼，覺得這個人也和鏡子裡的自己一樣陌生，陌生得他們好像是剛剛才認識一樣。
鄭爾沫瞥過這一眼，又把視線挪回去，用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理著頭髮，有幾根髮絲一直往上翹著，怎麼梳也梳不下去，讓鄭爾沫有些發毛。趙一辰走到洗臉檯邊，鄭爾沫下意識就後退了幾步。
趙一辰什麼也沒說，接了一捧水洗了把手，甩了幾下水珠，抬手把鄭爾沫的頭髮抹了兩下，把幾根翹起來的髮絲撫得服服帖帖的彎下去，又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鄭爾沫恍惚覺得這個趙一辰不是昨晚的趙一辰一般，突兀的溫柔和她的認知天差地別，又塌陷了她對趙一辰少之又少的瞭解。鄭爾沫沒有再多想什麼，也不想再說什麼，她噁心自己這種怪怪的樣子。
不想哭，更不想笑，鄭爾沫面無表情的把臉斤掛回掛鉤，趙一辰一直在看著她，目光溫柔得近乎深情，視線一直不曾挪開。
看見鄭爾沫的視線挪過來與他對視，趙一辰伸手把鄭爾沫攬入懷中，鄭爾沫把頭靠在趙一辰的胸口，沒有她想象的那種讓人安心的心跳，也沒有那種一瞬間怦然心動的感覺。
鄭爾沫推開趙一辰，面無表情的和有些訝異的趙一辰對視，“我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如果你只是想這樣，那便隨你。”，趙一辰微微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去學校的路上，趙一辰拍了拍鄭爾沫的肩，“沫沫，我給你說個笑話吧。”，鄭爾沫抬手做了個捂住耳朵的姿勢，皺著眉走快了幾步，趙一辰只好跟在鄭爾沫身後，也走快了步。
撞見沈肖文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校門口，撞見誰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趙一辰此刻最不想撞見認識的人，心裡本就亂著，還能遇到一個看見鄭爾沫就走過來的人，更煩躁了。
“沫沫。”沈肖文打了個很得體的招呼，鄭爾沫像沒聽見一樣邁著步子，“沫沫，早上好。”沈肖文扯了一下鄭爾沫的衣服。鄭爾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只淡淡的瞥了沈肖文一眼。
沈肖文被這個眼神看得很訝異，倒退了半步，他覺得鄭爾沫好像突然就變得很陌生，或者說這個眼神很陌生，陌生得沈肖文差點懷疑眼前的人是他認識的鄭爾沫。
鄭爾沫沒做什麼過多表示，把書包的揹帶往前拉了一下，就朝教室的方向走。“沫沫怎麼了？”沈肖文扭頭問趙一辰，趙一辰也只是給了沈肖文一個眼神，疲憊不堪的眼神，好像經歷了一場災難一樣。
早讀課，鄭爾沫擺了本語文書，翻到小說的課文，看一會，翻一頁，至於到底看進去了多少，趙一辰和沈肖文都實在有些懷疑。
沈肖文給鄭爾沫遞去一張草稿紙，字寫得工工整整，“怎麼了？”，鄭爾沫把紙條甩手扔進桌肚，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課文，沈肖文又給趙一辰傳紙條，趙一辰只回了兩個字，別問。
沈肖文摸摸看著這兩個字，覺得這兩個字異常沉重，沉重得他看不懂其中深意，看不懂陌生的趙一辰和鄭爾沫，一夜之間，究竟經歷了什麼事，把他們都變得面目全非。
午間操的時候，鄭爾沫咬牙從椅子上站起來，感覺雙腿都在輕輕打顫，小腿肚都因為腳的觸地引起的一陣顫抖而繃緊。
“沫沫，你回家休息下吧，我去給你請假。”趙一辰站在教室門邊勸著，鄭爾沫沒有應聲，繼續一步一步往樓下走，一個趔趄踩空了一階樓梯，幸好扶住了扶手沒有摔倒。
“沫沫，你回去吧。”沈肖文追出來，鄭爾沫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冒著細細密密的汗珠，好像一個沒吃早飯的低血糖，隨時要暈倒的樣子。
但是鄭爾沫沒有暈倒，只是面無表情的跟著大家的節奏麻木的律動，再面無表情的回到教室裡，淡漠得像一個自閉症患者，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坐下的一瞬間，鄭爾沫覺得好像到地獄走了一遭，舌尖被咬得麻木，嘴裡蕩著一股血腥味，鄭爾沫覺得自己此時此刻一定很像一個自閉症，擺著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表情。
如果自閉症患者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麼鄭爾沫此刻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生物。麻木的坐著，麻木的看著黑板，好像一個不存在思考，不存在感情的生物。如果不是還有呼吸存在，鄭爾沫的樣子與沒有下葬的死人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課間，趙一辰實在忍不住，走到鄭爾沫的課桌前，伸手敲了一下桌子。鄭爾沫抬眼和他對視，趙一辰忽然覺得他打了個寒噤，感覺這種目光，好冷好冷。冷得像一種無聲的拷問，讓趙一辰覺得從心底裡升騰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沈肖文當然也注意到了趙一辰的不對勁，但是沈肖文沒有去問，只在草稿紙上寫了好幾次趙一辰的回答，別問。
他大抵還是知道，在趙一辰和鄭爾沫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他無法涉足的事。
暴雨抽打著窗外，鄭爾沫的心冰冷了極點。
鬧鐘的“叮叮”聲驚醒了正在沉睡的鄭爾沫，她微微的伸了伸懶腰，伸手關閉了正在發出響聲的鬧鐘。看著身旁赤身裸體的趙一辰，心裡也沒有太多的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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