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嘈雜的屋內,明思的聲調也足夠讓每個人聽清楚,錢氏又怒了,“你個小賤人,你算什麼東西,你也敢來命令長輩?”
“哦,那不聊了。”明思無所謂地聳聳肩。
“母親!”聽著錢氏罵明思,孫世誠心裡也不好受,夾在兩人中間,他堂堂男兒,眼睛都紅了。
老夫人正好也不想面對明思,率先站了起來,“侯夫人,屋子裡烏煙瘴氣的,還請到花廳喝茶。”
大夫人又哄著勸著,可算是讓錢氏挪了步,一行人魚貫而出,屋內就只剩下明思,銀燭與孫世誠。
孫世誠看向銀燭,意思不言而喻,銀燭卻福了福身道:“我們家姑娘尚未出閣,不宜與外男單獨相處。”
孫世誠咬了咬牙,不再管銀燭,只看著明思急切地表達心意:“明姑娘,我知道今日我母親說話有些過分,但這並非我的本意,我是心儀你的。”
“好一個心儀,”明思嗤笑一聲,嗓音泛著涼意,“當初說非我不娶,如今卻要我做妾,孫公子的心儀,我可擔待不起。”
孫世誠攥緊了手:“我是要娶你為妻的,是我父母不肯,但你放心,納妾只是權宜之計,將來我襲爵,定然將你抬正,你先委屈一二。”
明思說:“你還沒斷奶嗎?什麼都要聽你母親的?”
“百善孝為先,他們畢竟是我的生身父母。”孫世誠也掙紮過,拒絕過,可卻拗不過他們,連當了太子妃的姐姐都說只許明思以妾室進門,他也是沒有法子啊。
孫世誠見明思不開口,急道:“你向來善解人意,可否請你體諒一二?”
銀燭惱怒地瞪著孫世誠,這哪是請求,分明就是逼迫姑娘。
明思的眼神越來越冷,從前父親就與她說過,孫世誠待人接物還算得體,學識也過得去,就是有些優柔寡斷,若不是孫家許諾絕不納妾,父親是不肯答應這門親事的。
倘若父親知曉從前口口聲聲絕不納妾的人卻要她委曲求全做妾,只怕是佩刀要見血。
她有些煩了,便說:“我可以做妾。”
孫世誠還想再勸,陡然聽見明思這句話,愣了一下,隨即興高采烈,“太好了,我就知道思兒妹妹最體貼,我這就去和母親說!”
孫世誠跑得太快,被門檻絆了一跤,踉蹌幾步險些跌破腦袋,卻什麼都顧不上,連聲喊著“母親”。
“姑娘?!”銀燭比孫世誠更急。
“別急,”明思起身,掃了眼蜜棗酥,吩咐道:“帶上。”
銀燭滿腦子疑惑,不過還是聽話地端起了那碟子蜜棗酥,另一隻手扶著明思,往花廳去。
“當真?”花廳裡,眾人都被孫世誠的話驚著了,顯然並不相信剛才寧死不屈的明思轉頭會答應。
孫世誠眉飛色舞,連連點頭,“當真,思兒妹妹親口答應的!”
說話間,明思過來了。
錢氏斜睨了明思一眼,方才多麼清高的樣子,還不是答應了,定然是圖謀侯府的富貴。
“母親,您不是帶了婚書嗎?快拿出來。”孫世誠急得恨不得今夜就入洞房,生怕明思會反悔。
錢氏見兒子歡喜,也就沒再潑冷水,讓人把納妾文書取來,老夫人早就備下筆墨,還有一方紅色的印泥。
“思兒妹妹,委屈你了。”孫世誠把文書遞給了明思。
明思面不改色地接過,緩緩掃過上頭的條目。
花廳是敞開的,裡邊坐著的主子,外邊候著的下人,幾十雙眼睛都落在了明思的身上。
“只要寫個名字,再摁個手印就好。”孫世誠歡喜地親自去捧印泥,轉個身的功夫就聽見“撕啦”聲。
他驚恐回頭,只見那張納妾文書在明思手中被撕成兩半,四半,八半……直至稀碎。
“我可以做妾,”明思抬手一揚,望著孫世誠笑得張揚而冷漠,“卻絕不會做你們孫家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