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搭在膝上,“我就知道,若是祖母知曉,定然捨不得我跪這麼久。”
老夫人的手撲了個空,面上怔了須臾才心疼地說:“祖母最疼你了,定狠狠罰那些不懂規矩的下人。”
“祖母這般疼愛,孫女銘記於心,將來好生報答,”明思虛與委蛇幾句,不想再應付,直截了當問:“我記得母親的嫁妝單子在祖母那,我年紀也不小了,該學著管家,府中的事有大伯母操持我便不插手了,我就打理打理我母親的陪嫁吧。”
老夫人神色一僵,“你不是傷了膝蓋,還是養傷為重,這事不急。”
“正是因為傷著膝蓋無事可做,不如學著看賬簿,”明思扁了扁嘴,狀似傷心地說:“祖母不會不肯給我吧?”
“怎麼會,”老夫人臉上的和藹難以維持,“你母親的陪嫁理當給你,只是祖母忘記擱哪了,明日我讓人找找。”
明思笑彎了眼,“祖母最好了。”
老夫人走出東苑時臉色比來時更黑了,一把年紀還要受個小丫頭的氣,她哪忍得了。
邱嬤嬤扶著老夫人,低聲說:“老夫人,二夫人的陪嫁府裡用了不少,要是大小姐細查起來……”
二夫人範氏乃揚州富商之女,當初嫁進門的時候,那是真正的十裡紅妝,嫁妝多得府裡都堆不下,他們去西北後,大部分嫁妝留在了府裡,這些年,東一點西一點,哪還有全乎的。
“真是和她爹的脾氣一樣硬,令人生厭,”老夫人不耐煩地問:“老大呢?”
邱嬤嬤:“二小姐跪了這麼久,想必大爺大夫人都在二小姐院裡。”
兩人來到西苑,在院子裡就聽見了明靜芙大吵大鬧的哭聲,伴隨著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屋外候著的丫鬟婆子都低著頭,屏氣吞聲不敢言語。
“母親,我不活了!”明靜芙哭得險些背過氣去,“女兒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
大夫人瞧見她膝蓋上的跪痕,摟著女兒掉眼淚,“老爺啊,咱們就這麼一個女兒,芙兒受辱就是老爺受辱,明思分明就是羞辱老爺。”
“快別哭了,”明大爺被這兩人哭得頭疼,心裡也不忍,“芙兒莫哭,為父定會為你報仇。”
“吱呀——”邱嬤嬤推開門,屋子裡碎了一地的瓷片,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明靜芙看見老夫人更委屈了,楚楚可憐道:“祖母,芙兒好痛,祖母為我做主啊。”
比起在東苑的虛情假意,老夫人對從小在跟前長大的明靜芙便是真的心疼,擦了擦明靜芙的淚,“好芙兒,快別哭,仔細哭壞了眼睛。”
明大爺端了張圓凳來給老夫人,“母親這麼晚怎麼還出來了。”
老夫人坐下,語氣不善,“去了趟東苑。”
邱嬤嬤跟著說:“大小姐不僅沒有起身給老夫人行禮,還問老夫人要她母親的嫁妝單子。”
“嫁妝單子?”大夫人陡然回過頭來,“她要做什麼?”
府裡一直是大夫人當家,挪用了多少範氏的嫁妝她是最清楚的。
老夫人冷哼一聲:“只怕翅膀硬了,要和咱們打擂臺,和當初老二一個德行。”
“母親,這可怎麼辦?”大夫人擦幹了眼淚,“這單子萬萬不能給她。”
“急什麼,她成不了氣候,”老夫人拍了拍明靜芙的手背,“女大當嫁,她不是與信陽侯府有婚約,外嫁女自然管不著府裡的事,那兩個小的也翻不起浪。”
明大爺點點頭,又搖頭,“可是如今這情況,信陽侯府哪裡還肯要明思呢?”
大夫人思忖著,靈機一動,“正妻他們肯定不要,那妾室呢?我瞧著孫三公子很是喜歡她。”
“不錯,”老夫人贊賞道,“老二犯了罪,被聖上貶斥,一個罪臣之女,能讓她過府為妾也算是她的造化。”
明靜芙倚在大夫人懷裡,想著明思要去做妾,心裡頭解恨不少,“信陽侯府還要她做妾就不錯了,她憑什麼肖想正妻的位置。”
“正是這個理,你也別哭了,來日方長,你今日受的委屈,祖母會為你討回來。”老夫人寬慰明靜芙。
明靜芙連連點頭,撒嬌賣乖,“謝祖母,祖母最疼我了。”
“好,兒子這就去聯系信陽侯府,越快越好!”明大爺當機立斷。
那可是一大筆銀子,到嘴的鴨子誰捨得讓它飛了?
明思沐浴後想著雙生子,又去了趟東廂房,見兩人呼呼大睡,她才放心。
“姑娘當心些,”銀燭扶著明思下臺階,想起了方才的事,“姑娘要夫人的嫁妝單子做什麼?”
塗抹了散淤的藥膏,膝蓋倒沒有那麼疼了,明思仰頭望了眼黑沉沉的天,“大伯父官職不高,長房卻過得風生水起,想必吞了不少我母親的陪嫁。”
從前不管是因為母親說都是一家人,也不缺這點銀子,可既然做不成一家人,就得來算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