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謹這個稱呼,令郭思謹猛地抬起了頭,朝著上座望去。想在對方臉上找些答案。
此前皇帝從未和她單獨說過話,偶爾提到她,也是用世子妃稱呼。
現在不但對她稱呼親切,還把這樣私密的事告訴她,並讓她去解決。
高高在座的人,面色平靜,眼神無波,絲毫看不出正在講著一件,令他煩心的事。
郭思謹突然意識和她對視的是皇帝,這樣望上去,是大不敬的行為,忙又低下了頭,輕聲說:“臣妾遵旨。”
“劉木蘭的意中人是翰林院的秦觀,秦觀是慕容然的得意弟子,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前年的狀元本應是他的。”
郭思謹咬著嘴唇,忍不住又迅速的望了一眼高位上的人,一時間心跳如鼓,覺得手腳都沒地方擱了。
高位上的人垂著眼皮,手指扣畫著龍椅的扶手。
郭思謹接著又偷瞄了一眼,立在一邊的福全。他的神色如常,好像聽到的是很普通的一件事。
她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敘敘地說:
“官家的決斷自有其中道理,臣妾曾聽人談起過秦大人,翰林院侍講雖是五品官,卻是個清貴的官職,將來前途無量。往年的狀元能得這樣的位置,也是上佳選擇。”
郭思謹在方才皇帝的話裡,聽到了些失落,像是為了不能給中意臣子一個好位置而遺憾,於是就想著寬慰他一下。
而她說的這些,也是心裡話。
翰林院除了掌管著科舉、藝學、供奉之事外,翰林院學士還有起草詔書的職責,是個和皇帝的十分親近的職位,歷代丞相很多是由翰林院學士提拔上去的。
現任的學士是由太傅王子默兼任的,他一共有三名學生,秦觀是其中之一,而且王子默放出話來,秦觀是他收的最後一名學生。
綜合種種,秦觀雖是沒有狀元的頭銜,實際得到的東西,比上一界的狀元還要多一些。
上位的人淡淡地說:“他若是生出事非,我是保不了他的,不要說前途無量,小命都會丟掉。”
郭思謹稍稍思索了一下皇帝話裡的意思,接話道:“臣妾盡全力去勸說他們二人。”
出了御書房的門,郭思謹轉身看了眼,跟隨她一起出來的福全。低聲問道:“中貴人可有指點?”
福全嗓音細細地說:“這件事世子妃莫要再說與他人,若是有人問起今日入宮之事,世子妃就說是官家聽聞您會下棋,剛好一份棋譜賜與您。”說著,把手中的一個細長的木匣子遞了上來。
“勞煩中貴人了。“郭思謹接了下來後,猶豫了一下,又笑著開了口:“這件事來得突然,現在我是沒有一點頭緒,又沒有可商議之人,中貴人能否指點一二呢?”
福全低笑了一聲,又低了些身,細聲細語道:“世子妃抬舉老奴了,情愛之事老奴不懂。但世事大多是相通的,若是這條道行不通,便試試另一條。”
郭思謹沉思了片刻,略點了一下頭,微笑道:“謝中貴人金言。”
天近傍晚,太陽收斂起刺眼的光芒,變成了一個金燦燦的光碟。萬里無雲的天空,藍藍的,像一個明淨的湖。
郭思謹想到了同裡鎮的落風湖,傍晚的時候天水一色,帶著水汽和木葉香的風微微吹動,輕撩著她的髮絲,也輕撩著懷裡的人。
不知道這會兒,他具體在什麼地方,是站是坐,還在騎在馬上奔跑。有沒有看天空呢?有沒有想起她。
太陽還沒有全部落下山,牢房裡已經顯得十分的昏暗。
宋羿一手提燈一手提著食盒,跟在張烈後面,朝著東南角的牢房走去。
那個位置最好,關押的都是重要人物。
郭儉躺在在席地的被褥上,回憶郭思謹兩三歲時的樣子,小小的,瘦瘦的,頭髮像乾草一樣的毛糙。兩隻烏溜溜眼睛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看看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