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天矇矇亮才有了睏意。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照進屋裡了。
她撩開床簾問在房內坐著的秋葵:“看到世子了嗎?”
秋葵走過來,一邊綁著床簾,一邊說:“清晨看到世子了,他說您昨晚沒休息好,讓您多睡會兒。這裡離榕樹園很近,不急著趕路。”
“他人呢?”
“剛還在樓下。”
郭思謹“噢”了一聲。
“早上縣令縣丞捕頭捕快都來了,胡胡拉拉一幫人。您沒看見,縣令和縣丞嚇得哆哆嗦嗦,再三保證,一日內,把那兩個匪人的同夥統統都找出來,個個扔牢裡治罪。“
秋葵興奮地說:”那個捕頭真有意思,拉住趙大哥的手,一遍遍地說,您兄弟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呢?我們也好來個黃土墊道,淨水潑街,然後再把衙裡的弟兄們都拉出來,站在城門口迎迎,多有氣勢。世子有面子,我們也有面子。”
秋葵這番話,說得突然,又講得眉飛色舞。原本情緒低落的郭思謹,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有個奇怪的念頭,要是這事發生在德清縣,爹爹是不是也要看人臉色,跟人道歉。
她自小衣食無憂,爹寵娘疼,基本沒受過什麼委屈,兩年前一個知府的少爺看上了她,直接把彩禮抬進了她家裡。
她嫌那少爺長的醜,躲在屋裡哭。
她爹爹去杭州找了她的表舅秦太師,第三天,往她家裡抬嫁妝的人,又回來把東西抬走了。
後來她問,求人解圍,是不是要跟人講好話?爹爹哈哈大笑,這種小事哪裡用求,去說一聲就行了。當時還說,爹爹這輩子都不會看人臉色做事,不然早升官了。
爹爹看過人臉色,看過趙瑗的臉色。成親後三天回門,趙瑗進了郭家,一個笑臉都沒給,爹爹全程殷勤陪著笑,找話說。
郭思謹嘆了一口氣,若是嫁了那醜少爺,說不定爹爹也能像她二伯父那樣,對著他那笨女婿指手劃腳,擺足岳丈的派頭。
可惜,時光不會倒回,只會向前趕。
半個時辰後,郭思謹才知道只有她和趙瑗兩人去榕樹園,其他人原地等待。
換了輛普通的馬車,二人並排而坐。
趙瑗看了眼渾身緊繃的郭思謹,悠悠地說:“兩個毛賊,有什麼好怕的,膽子也太小了吧。”
郭思謹望向窗外。
“秦太師是你舅,安國公是你爹。”趙瑗冷“哼”了一聲說:“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怎麼不再加一句,你是世子妃呢?三重身份不是更厲害。”
說話這麼大聲,不怕被人聽到,看來新換的車伕是他的親隨。郭思謹頭也沒回地說:“不給你留把柄。”
“什麼把柄?”趙瑗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有揹著臉跟人說話的嗎?小時候你家人沒教你規矩?”
郭思謹轉回臉,坐直了身子,垂著眼皮說:“衣冠不整的樣子被人看到,萬一傳出去,再傳到世子耳朵裡,世子認為失了顏面,指不定會以此為藉口,休了臣妾。”
半晌後,趙瑗“哼”了一聲:“我有那麼小心眼嗎?”
郭思謹:“呵呵……”
“你這笑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笑。”
如果說先前趙瑗的行為,讓郭思謹的心涼了,那麼昨晚的事,讓她的心涼透了。她突然覺得這個世子妃的位置,也沒什麼好留戀的,被遣送回家,也沒那麼可怕。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反過來講,在家的時候,父親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依靠;嫁了人,夫君便是自己的天,自己的依靠。自己驚惶失措時,他在哪裡呢?如果當時他在,會不會安慰自己呢?
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她想到的居然是侍衛。她愛慕著的這個人,從來都不是自己的依靠。
這不是郭思謹第一次見死人,她小時候是在汴梁居住的,金國統治下的汴梁,白天在大街上死人,是常有的事。
可這是第一次有人因她而死,帶著腥氣的血液,還濺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一個鮮活的生活就這麼消失了。生命如此短暫,她覺得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放下的。
“昨晚我沒在客棧。”
趙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向她解釋,也許是看到她害怕的樣子,想安慰她一下?
是的,就是這樣。
因為馬上要到家裡了,想讓她表現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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