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果爆裂聲波
黎寂榆踹了腳梧桐樹幹時，爆裂的果莢正噼裡啪啦砸在商遲意的實驗記錄本上。醫用腕錶的藍光掃過滿地棕褐色的種子，將跳動的資料投影成心電圖，彷彿整片樹林都在偷聽誰的心跳。
“教授改行當松鼠？”黎寂榆撿起顆帶翅的種子，手腕一揚擊中商遲意的後腰，“測測這個的拋物線方程？”
商遲意轉身將種子按在測聲儀上，金屬探頭沾著晨露：“驗證果莢炸裂動能與聽覺皮層反應的關聯性。”突然掀開工具箱，裡面碼著七瓶不同年份的梧桐籽——最舊的玻璃瓶標簽褪成【12.11.7】，字跡被雨水洇出毛邊。
黎寂榆的銀發纏住風速計：“上週偷換我標本夾裡的楓葉，就為引我來這兒撿破爛？”他的虎牙咬開棒棒糖，蘋果香混著草木氣息噴在對方除錯裝置的指尖，“還是說……”
樹冠突然驚起鴉群，爆裂的果莢在防塵網上彈奏《野蜂飛舞》。商遲意的白大褂口袋滑出枚微型錄音器——正黏在黎寂榆昨日丟棄的衛衣帽繩末端。
溫室花房的霧化器噴出奶白水汽。黎寂榆用鑷子夾起果殼殘片，看裂痕在放大鏡下綻成閃電狀：“所以我的耳鳴成了對照組資料？”
“是研究瞬時噪音對海馬體記憶提取的幹擾系數。”商遲意突然拽過他的手，將聽診器貼住兩人交疊的腕骨，“比如現在——”
遠處又一顆果莢炸開，商遲意的睫毛在晨光中篩落細碎金斑：“當聲強達到21分貝……”
“時你的梨狀肌會繃緊三秒？”黎寂榆扯開對方領口，醫用膠帶下黏著片幹枯楓葉——正是七年前他惡作劇塞進商遲意解剖書的那枚。
恆溫櫃突然彈開，泛黃的植物誌滑落。書頁間夾著張腦部ct片，邊緣用紅筆圈出顳葉區域：【測試物件1 異常聲波刺激致記憶區活躍+200】。
腐葉堆旁的鐵絲網爬滿野薔薇。黎寂榆背靠生鏽的園藝梯，看商遲意用紅外成像儀掃描自己發燙的耳尖：“所以每週四的‘植物聲學研究’……”
“是採集特定頻率下邊緣系統的應激閾值。”商遲意突然將熱薑茶塞進他掌心，“不是陪你撿果子。”
黎寂榆的銀鏈纏住成像儀：“那為什麼每次果莢在右後方炸開……”他的指尖劃過對方鎖骨，“儀器都記錄到小腦平衡中樞過載？”
整排霧化器突然啟動，水汽在玻璃窗凝成《月光》琴譜。爬牆虎的陰影隨日光移動，在商遲意後背投下七年前黎寂榆刻在課桌上的塗鴉——歪扭的音符混著【yscy】。
暮色漫過灌木叢時，黎寂榆用果殼在實驗報告拼出心電聲紋。商遲意拎著烤栗子進來，焦香混著草木灰在鼻腔織成秋日的網。
“最終資料。”商遲意抽走他指間的果殼鑷，“當果莢含水率降至……”
“降至你白大褂第三顆紐扣的濕度？”黎寂榆用栗子殼拼出協方差矩陣，“還是你偷藏我耳鳴記錄時的體溫殘留？”
標本室突然跳閘，應急燈將人影拉長成扭曲的藤蔓。商遲意從防潮箱取出水晶收納盒——內部封存著七年份的聲紋標本，盒底蝕刻著褪色的【心跳共振許可證】。
“醫囑。”他將收納盒掛上黎寂榆的銀鏈，“每天落葉最多的時間段……”
“當人形聲波接收器？”黎寂榆咬開糖炒栗子，“還是當教授的私人秋日限定？”
最後一批果莢在樹梢炸響，驚飛的麻雀啄破水窪裡的《致愛麗絲》倒影。商遲意擦掉他嘴角的糖渣：“當植物神經的唯一天然觸發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