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認絕沒有單腳跳回去的超能力,所以只能厚著臉皮將吳賀吵醒。確認吳賀燒已退,有爬起來騎車的氣力,最主要的是,還沒有起床氣,時弋的負罪感這才算減少一些。
果然先等到的是池漵。
時弋本以為自己見到人會有持久難消的難堪,沒想到只現身了幾瞬,他便破罐子破摔,兩手支著地,頭側仰著,萬般無奈道:“摔了。”
他沒從池漵臉上看出意外,見人緩下步子走近,又補充道:“崴了。”
真是沒用呀,時弋在心裡痛罵了自己一頓。
池漵不發一言,身上的汗已經被風吹幹,留下了疲累,他走到時弋旁邊,也和陪跑時的並肩一樣,坐了下來。
“你......”“疼”字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噓寒問暖於他太過陌生、太不相宜,因此又流暢轉移話題,“自己能回去嗎?”
這幾個字卻因為急於吐露,莫名裹了不耐煩的意味。他說完抿了抿嘴巴,從頭至尾都沒去看時弋的反應。
他察覺得到,時弋自然也能感覺得出。
時弋不回答,半晌“噌”得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後站定,語氣古古怪怪,“絕不讓你操心,接我的人來了。”
池漵轉向時弋望去的方向,果然有人騎著腳踏車過來了。
時弋的氣壯只是一時,因為吳賀後頭還跟著個人,和自己共享賴床大王美名的吳歲。
這陣勢大得時弋有點頭皮發麻,落在池漵眼裡,估計以為自己得是多矯情一人呢。
所以他由喜生愁,由愁生怨,老遠就得讓吳賀感受到這股股不善的眼神攻勢,將昨夜收到的全數奉還。
後頭的吳歲見到人,蹬到快要起火星子,將吳賀甩在身後,“呲溜”在時弋同池漵面前停下,進而熱情洋溢地招呼上了,“哎,你是弋哥朋友呀。”
吳歲裝模作樣也是一把好手,昨天她將時弋問了個底朝天,並對時弋的進展給予了高度贊許。
吳歲一出現,時弋就覺得自己做賊心虛,他不等池漵回應,就先解釋上了,“你別瞎攀關系,人家算我老師,我跟著練長跑來著。”
對於時弋要學長跑這件事,其實吳歲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費那功夫學長跑幹嘛。時弋含糊其辭,只以跑步強風拂面的快感為由搪塞過去,並未向她展現過真正的意圖。
可顯然有人不想要時弋做他的發言人。
“不是,”池漵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而灰塵下墜的瞬間,他的目光恰巧與時弋相對。
“現在還不是。”池漵漫不經心,說完目光又在吳歲同吳賀的臉上游過,“我走了。”
池漵並未展露他引以為傲的速度,只是不緊不慢地走路離開。
“難搞哦這個哥。”吳歲的視線跟隨著池漵,直到背影徹底消失。
回過頭撞見時弋的可憐樣,吳歲心軟下來,“弋哥,我允許你放棄,這畫不畫也罷。”
時弋懶得理會她的話,單腳蹦向從剛才到現在一字未吐的吳賀跟前。
“你非要和他做朋友?”吳賀臉上的情緒複雜。
時弋現在只顧得腳上的疼,別人的話一概不想予以理會。
但他也難免為這話動了心神,他知道大多數人都只會為池漵冠上“目空一切”“不近人情”之類的標簽。
他想說些什麼,但是短短幾次的相處,似乎還不足以構建有力的辯護。
不過,非得日日夜夜去析微察異、千思百慮,蒐集充分的證據,才能證明一個人的好或者不好麼。
不沖動、不腦熱的時弋,就不是真的時弋了。
其實他清楚得很,沖動腦熱的前提,是心甘情也願。
他不應當對最好的朋友隱瞞。
“嗯,非要。”時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