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錯了?”明春停下手,威嚇著問,明覺轉過頭,認真地點了點頭:“嗯。”略帶些鼻音的聲音,微紅的眼角還閃著淚光,臉頰泛著淡淡的粉色,這些都讓明春不由自主地口幹舌燥。
“明覺。”
“嗯。”明覺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開臉,得到應允的明春則直接餓狼撲食。
窗外的月亮有些羞澀地躲到雲裡,不知是不好意思再看,還是不想去打擾。
第二天,不出所料的,戲班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但不一樣的目光,他們接受到的還少嗎?不過明春在戲班裡的地位並沒有變,畢竟,他依舊是這座城裡的名角兒,沒有他,永誠戲班立刻就會被其他的戲班子壓過去。
“哎,你聽說了嗎?聞松先生本是要來這裡演出,卻在宅子裡被貓撓了臉,登不了臺了!”
“那該由誰來演啊,戲臺子不能倒啊,不然永誠戲班可就要毀了。”
“自然是明哥兒。”
“你說哪個?”
“還有哪個?明春啊,明覺的名氣怎麼壓得住場子?”
不管外人怎麼說,當事人是沒有這個自覺的。明春正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聽著明覺不停地念著:“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但明覺也的確只是念念,畢竟,戲臺上不受傷是一件很難的事。
“……班主不會讓我去的。”明覺頓了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沒關系啊,如果我出了什麼事,班主就會讓你去了吧!”明春的話直接迎來了明覺的一記狠捶,正當他想呼痛時,他感受到了身後的溫熱,還有那悶悶的聲音:“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還哪有心思再演?”
就像戲文裡曲折的劇情一樣,故事從來都不會那麼順利,在登臺的前一天,班主找到了明春。
“你也該玩夠了吧,過些日子,安心把初兒娶了吧。”那個曾經是他師父的人背對著他,聲音很疲憊,說出的話可以凍地三尺。
“師父。”明春直接跪下:“師妹會找到她的如意郎君,我……”
“你忘了是誰把你養大的嗎!如果沒有我,你現在怕是早已餓死在街頭了!咳咳——”班主狠狠拍了一巴掌那梨花木的案板,氣得直咳嗽,轉身,見明春依舊沉默著跪著,咬了咬牙:“如果你不娶初兒,我也絕對不會留一個斷袖在這裡,你要知道,因著當初的亮相,明覺已經有了名聲,想要這麼個戲子的富戶不少,你自己看著辦吧!”班主頓了頓:“如果你娶了初兒,那你就是這戲班子的半個主人了。”
說罷,班主甩袖離去,徒留明春一人安靜地跪在冰冷的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明春站起來時雙腿已經麻木,有個人沖過來將他環住,明春下意識以為是明覺,可當他嗅到那股淡淡的香味時,他就知道,他猜錯了。
“我就知道,你會想開。”程初撒嬌一般道,回答她的,是明春的沉默。明春拉開她的手,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是啊,我想通了,男人哪有女人好,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女人。”
程初開心地投到了明春懷裡,卻沒看到,她心愛的男人眼中早已冰封千裡,只有在看到那個匆匆趕來的身影時微微一動,隨後掛上了面具似的笑。那人抿了抿唇,眼中的擔憂轉為黯然,轉身離去。
終於抱夠了似的,程初撒開了手,明春微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天色很晚了,去睡吧。”
“好。”程初嘻嘻地笑著,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臉頰,燕子一般歡快地走了。明春在院子裡站了一會,緩緩走向自己的房間,又在門口頓了頓,推開了門。
“你已經厭倦了嗎?”明覺望著他,眼中是強撐的希望,卻在明春點頭微笑的剎那瞬間破碎:“是。”
“對這個身體也是?”明覺拉著他的手,將那冰冷的手指帶入自己的中衣,卻被明春一把甩開,後者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散了吧。”
“陪我再睡一晚吧,就算你覺得惡心。”明覺苦笑著拉過他:“然後我就會徹底放棄。”明春不知道他是以什麼心情躺上那張床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入睡的,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明覺從視窗飄出,唱著某個不知名的戲詞,逐漸越走越遠,他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他醒來時,明覺確實不見了,但他沒有去找,斷得幹淨了,才能讓對方安全,他不是不保持著與程初的表面夫妻,再與明覺暗通曲款,他不知道明覺會不會在意,但即使不在意,他也不會去那麼做,因為那對於誰來說都不公平。
唱著已經唱了許久的王寶釧,明春覺得一切都是那麼陌生,三擊掌,至死不渝,他們如果有王寶釧那般勇氣……不,如果他們有王寶釧與薛平貴那般的身份,又會怎樣呢?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從臺上下來的,只是走到哪個初識的院子裡,那裡滿滿都是明覺的影子,唯獨不見那個人。第一天,沒有,第二天,沒有,第三天……他終於跪在了班主面前,決定離開。
“你以為你走得了?”
“宋哥哥,別走了,為了那麼一個人,不值得。”
宋明春都忘了自己姓宋,對啊,成親的時候他不能用藝名,只是,那漫天的大火與血色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攔在他面前的人是誰?聞松先生?為什麼聞松先生會在這裡……
“所以你來這裡,是為了找那個叫明覺的人?”老闆望著眼前憔悴的男人,又看了看一旁似笑非笑的洋鬼子,輕輕將茶杯放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