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道一路行走下去,寓意著夫妻之間的相互扶持不離不棄,上輩子喜婆便是這樣同她解釋的。
周圍的歡呼聲誇張到令人咋舌,吵得桑泠耳根嗡嗡作響,似乎久未有要停歇的跡象。
直到拜堂結束,桑泠被丫鬟喜婆攙扶著送入洞房。
夜晚的喧鬧拉開帷幕,新房的房門將嘈雜聲徹底隔絕在外。
屋內紅燭成雙,搖曳生姿,紅綢雙喜裝點著新房。
桑泠一身紅衣,身下是鋪展整齊,柔軟溫暖的喜被。
身旁是滔滔不絕的喜婆在禮儀和習俗。
這些話上輩子桑泠便已聽過一次了,此時只覺甚是枯燥無趣,眼皮耷拉著好似就要睡著了一般。
直到喜婆像是察覺桑泠的走神似的,嗓音忽的拔高:“夫人,成婚後您便是當家主母,將要執掌中饋,府上大小事務皆要由您做主,您本也年紀小,於此還需學習甚多,可莫要掉以輕心。”
桑泠一愣,這下瞌睡是真醒了。
她驚訝地看向喜婆,不確定道:“我要執掌中饋嗎?”
上輩子,桑泠可從未管過這些,聞野沒提過,她也未曾開口要過這些權利。
喜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您是將軍的正妻,自是由您掌管的。”
桑泠張了張嘴,下意識有些抗拒。
有些事一旦插手了,往後便不易脫手了。
前世她不懂這些府上事務,她沒想過要做主母,今生她也覺著麻煩,只想拿錢享清福,自也不想執掌中饋。
桑泠的煩惱抗拒之色溢於言表,經驗豐富的喜婆僅是看了她一眼,便知曉她在想什麼了。
喜婆一聲無奈的嘆氣,引得身後幾個小丫鬟捂嘴輕笑了起來。
他不信任聞野,更忌憚聞野如今的兵力權利甚至財力。
他所做的這一切,不計後果,不計代價的,皆是為了徹底鏟除聞野。
桑泠甚至可以猜想,聞野前世離世後,將軍府連一點安撫費都未曾拿給她,絕不是因聞野的無情亦或是死得倉促,而是如今龍椅之上的那位搞的鬼。
強敵軍兵力,斷自家軍糧。
桑泠渾身都在發著顫,憤怒,恐懼,絕望,以及後知後覺的懊悔侵蝕著她。
她必須要逃出去,見到聞野,告訴聞野一切。
今生還來得及,一切都還未曾發生,一定會有應對的辦法。
大雨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雨水愈發洶湧。
桑泠雙腿輕薄的褲腿早已被亂枝刮壞,裸.露出的小腿上全是血痕。
她並不勇敢,也沒有冷靜強大的頭腦來思緒自己究竟如何才能逃脫。
她恨自己無能,事到如今竟連半點自救的能力都沒有。
她快要扛不住了,耳邊不知是真實的還是幻聽的,不斷有追趕的腳步聲逼近。
她被抓住就完了。
她會被殺的,那些被隱瞞的真相再隔一世也仍舊無法被人知道。
聞野的性命,戰場上十萬將士的性命,重來一世竟是依舊無法改變嗎?
在她極度疲憊和絕望之際,兩世的過往幻覺一般地飛快在她腦海中閃現。
初嫁聞野時,她端坐在喜榻上緊張地垂眸攪著手指。
是那雙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掀起她的蓋頭,她頭一次離那個以往僅能遠遠觀望的男人那般近。
除夕飄雪,多日獨守空房,她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卻還是在看著萬家燈火闌珊時,心中不由孤獨惆悵。
燈籠下,是聞野一路風塵僕僕趕回的身影,她以為時間早已過去許久,她該是已經記不清那一刻的感覺了。
此時竟是清晰看見了自己眸中瞬間被點亮的燦光,欣喜地大步迎上,一顆飄蕩不安的心就這麼沉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