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壓得極低,只有一旁的魏坤和大皇子聽見。魏坤手頓了一頓,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繼續用膳,大皇子坐立不安地扒拉了兩下碗裡的米,終於咬牙露出猶豫地表情說道:“這也是奇怪的地方,從這兩個刺客來看,應該是訓練有素的死士,莫說是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年,便是身懷武藝之人也可能中招,可聽當日在殿中抄書的筆帖們說,三弟只是揮舞一塊鎮紙,就把他們的攻勢擋了下來,反倒是他身邊的侍讀戴良中了暗算。”
他心中的疑惑早已經轉了許久。
“而且三弟讀書時幾位博士都曾誇獎過,我看著似乎不像是奉承,可他讀書才僅僅三年……”
他沒說的是陸博士明明沒有怎麼認真教劉凌,他為何能迅速跟上先生們的進度,從未出過差錯?
“你想說什麼?”
袁貴妃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隨即浮上來的是驚疑之色。
“我覺得……”
大皇子躊躇了一會兒,看了眼魏坤,咬牙道:
“我覺得三弟身上,有些古怪。而且,前天父皇擔心三弟再遇刺,還想讓三弟到南燻閣去讀書。我和二弟從小到大,都沒被允許進過南燻閣……”
說到這裡,袁貴妃臉上最後一點笑容也消失了。
“我知道了,等你父皇過來,我會幫著問問。”
她話音一轉,開口安撫:“其實你也不必把這種事放在心裡,莫說三皇子之前一直不受寵,就算現在受了寵,還能越過你們兩個兄弟去?你曾是嫡,現在是長,外朝那麼多大臣認你為正統,你只需穩穩的坐著,就沒有人能說什麼!”
她見大皇子終於輕鬆了一點,不著痕跡地點醒他:“你父皇其實最看重的是才能,等你去聽政了,讓他看看你的能力,我再幫你說說好話,先從不怎麼要緊的政事做起,慢慢就能得到好處。你父皇年紀還輕,你也別那麼急著出人頭地,日子還長著呢……”
聽到袁貴妃應允會幫自己說好話,大皇子臉上終於露出了寬心的笑容。
“多謝母妃!”
“乖,我不幫你,還能幫誰呢?”
霎時間,蓬萊殿裡一片和樂融融。
唯有一旁不停扒拉著飯碗的魏坤,那碗底,其實已經空了許久了。
“三弟身上有些古怪。”
正在光大殿寢宮裡歇息的二皇子劉祁,對身邊伺候的宦官徐楓吩咐:“你這次出宮後和阿公說一聲,讓他派人查查那位陸博士的底細,我總覺得三弟沒有之前他表現的那麼不學無術,至少宮中的博士們都沒有什麼怨言。”
徐楓是方淑妃親自為劉祁挑選的貼身宦官,是方老大人從很早起為女兒預備著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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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義父是出宮採買的總官內侍,所以徐楓每隔一月也能跟著出宮一次,替二皇子去城外的道觀進行供奉。
這每月一次,便是劉祁內外交通訊息之時。
徐楓幫著傳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聞言立刻記在心裡,猶豫了一會兒,接著提醒二皇子:“上次方老大人說的事……就是莊侍讀……”
劉祁的手在羅漢床上無意識的摩挲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來此事,有些遲疑地說道:
“和阿公說,最近因為三皇子遇刺的事情,東宮關係緊張的很,就算我想要想法子弄走莊揚波,恐怕也要等這陣子風波過後。而且莊揚波年紀雖小,但行事卻沒有什麼差錯,我要隨便找點由頭,父皇也不會答應的。”
徐楓聽完,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可是殿下,老大人已經親自上門向莊家提出結盟之意,是莊寺卿自己拒絕了老大人的好意。如果您繼續將莊侍讀留在身邊,就等於是打老大人的臉,老大人為您辛苦操勞,您連個準話都不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到底你主子是我還是阿公?說了最近不方便,沒看到戴良傷成那樣都不能出宮嗎?這時候人人都懷疑是我和大哥對三弟下的手,我突然把莊揚波給趕走了,豈不是更加此地無銀三百兩?”
劉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你就照實說我的難處!”
徐楓見二皇子毛了,不敢再逼問準話,只能嘆了口氣,搖頭晃腦的退下。
徐楓一走,劉祁一下子仰倒在羅漢床上,滿臉都是掙扎之色。
他母族方家和大理寺卿莊駿有些過節,在政見上也頗有不合。
方家是大族,他曾外祖父又是吏部尚書,門生故吏遍天下,就算旁枝末節也不知道有多少。有時候某地一個官員犯了事,最後總是託庇到京中這層關係上來,所謂官官相護,方家也不能丟開不管,總要想著打點打點。
是以大理寺常年在辦案之後被他曾外祖父的勢力施壓,案件往往不能秉公辦理,這莊駿雖然不是什麼剛正不阿之人,可屢屢受此掣肘,和方家的矛盾也就日積月累,不是一日兩日能夠化解的了。
莊家送了孫子進宮,卻不一定就站在他這邊,最終結果如何,還要看他如何承諾莊家日後的前程。
但看他曾外祖父那個意思,似是不想讓他和大理寺卿府上有什麼瓜葛,頻頻逼他想法子見怪於莊揚波,然後換個侍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