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鋪滿了碎紙屑,靳非澤拿著照片,突然不想撕了。
所有從一級禁區出來的人都要做精神評估,姜也應該也在白銀實驗室的某個角落。憑什麼姜也可以怡然自得地休息,他卻要獨自痛苦?要痛一起痛。
靳非澤忽然笑了,問:“妙妙,想見你哥哥麼?”
李妙妙用力點了點頭。
高叔看靳非澤安頓好了,走出門去給老太爺打電話彙報。
“您放心,阿澤很安全。”高叔嘆了一聲,“雖然任性了一些,好歹沒有起沖突。”
郊外一處荒山上,老太爺正在泥地裡挖著土坑。他的身後停著一溜漆黑的商務車,保鏢們標槍似的立在周圍。
老太爺呼哧呼哧喘著氣,問:“我聽說,他把妙妙留下來了?”
“是,這孩子懶,要人照顧。不過我看妙妙小姐有點不正常了,恐怕照顧不好阿澤,明天我讓劉姨過來幫忙。”
老太爺嗬嗬一笑,“老高啊,你還是不懂阿澤。他一個人在玲瓏塔上待了八年,龍虎山那種天天燒香念經,老牛鼻子都把他看成洪水猛獸的地方,難道會有人照顧他?他一個人在深市住那種破公寓,也過得挺好嘛。”他眼眶漸漸濕潤,說話猶有鼻音,“阿澤留下那小女孩,是為了不讓實驗室對她進行解剖實驗。我看是小也把她託付給了他,他在阻止她重蹈他八年前的覆轍。”
高叔明白了,感慨道:“老太爺,您可以放心了。對了,張嶷小天師那裡給出了血玉碎片,太太把血玉借阿灝的手遞給那幫孩子的事兒證據確鑿。老太爺,需要我把這事兒辦了嗎?”
“不用,我親自處理。”
老太爺掛了電話,轉過頭。土坑旁,許媛被綁成了人粽子,嘴被塞著,幾個鐵塔似的西裝墨鏡保鏢負手站在她身後。
“人老了,以前能一口氣挖十幾個坑,現在不行咯。”
老太爺把鏟子交給保鏢,保鏢接替他繼續挖坑。土山上擺了茶桌和金絲楠木圈椅,老太爺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揚揚手,保鏢取出許媛的封口布。
許媛淚眼汪汪道:“老太爺,你瘋了?我是你們靳家的兒媳婦啊!”
老太爺老神在在地摸著腕子上的菩提珠,道:“許媛啊,你這一遭沒害成阿澤,把小也的妹妹給害了,剮了你都不夠,你還敢提你是靳家的兒媳婦!本來想提著你到小也面前請罪,算了,那孩子年紀小,別把他嚇著。好好看看這坑,以後你就在這兒睡了。下去之前,先老實交代,陰債血玉那種邪物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邪物?”許媛邊哭邊笑,“咱們靳家最邪的東西就是你那個大孫子。我家阿灝讀書用功,學舞也勤奮,你偏看不上,一天到晚念著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還把所有錢都給他。要不是你立那個遺囑,我又怎麼會鋌而走險?你有本事今天把我埋了,我看若海回來你怎麼跟他交代!”
老太爺巋然不動,皺紋橫生的面孔自有雷霆般的威嚴。
“你不用威脅我。我老頭子埋過的人,比你見過的人都多。”他問,“趕緊招了,玉墜子打哪來的?”
許媛搖頭道:“你沒辦法的。老太爺,你知不知道,除了你,那些老不死的都得了不治之症。龍虎山上的先死了,你是腦癌,也沒幾年可活了。還有嵩山上的,武當的,什麼知衡什麼檀慈,那些犄角旮旯裡隱居的,湘西、東北,全都病了。你們完蛋了。姜若初的發現,你們為什麼不敢公之於眾?她的文章,你們為什麼要遮蔽?你們瞞不住的!”
她越說越癲狂,控制不住大笑。
“瞎掰這麼久,白費我工夫。”老太爺厭棄地撲撲手,“不說就算了,聽著鬧心,埋了吧。”
許媛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不可以!老太爺!”
一個保鏢走過來,遞給他電話,電話那頭是沈鐸。
“老太爺,姜也的質詢已經結束了。他提到一個詞,您見多識廣,不知道對這個詞有沒有印象。”
“說來聽聽。”老太爺道。
沈鐸道:“神夢結社。”
老太爺沉默了半晌,沒有直接回答:“年紀大了,容我想想,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有,”沈鐸輕輕嘆了口氣,道,“小也在醫院裡複製到一段監控影片,我傳到您微信上了,您看看吧。”
老太爺看完影片,神色陰沉地掛了電話,拄著柺杖走到土坑邊上,示意保鏢們停止填坑。許媛吐了滿嘴的土,努力仰起頭,眼裡露出劫後逢生的喜悅,“我就知道,您不過是嚇嚇我。我要是死了,您怎麼和若海說?快,拉我上去。”她沖保鏢們嘶吼,“拉我上去!”
“拉她上來。”老太爺道。
保鏢們有些疑惑,“老太爺,這……”
老太爺深吸了一口氣,把剩下的話說完,“我記得天津有個二級禁區,是個學校來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鬧了火災,燒死了幾個小孩兒,有個母親在那學校裡跳樓自殺,成了鬼,從此那學校就被圈成了禁區。你們把許媛丟進那個禁區,這輩子別讓她出來。”
許媛怔住了,渾身發著抖,“你不能……你不能!”
老太爺揮揮手,保鏢把她拉出土坑,塞進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