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侍女的幫助下,宋雪染很快便換好腰間傷口的藥。將外衣穿好後,侍女便起身向宋雪染欠了欠身,往外面走去。
寒室居於高處,房間裡有一面巨大落地窗,與床榻相鄰。即使身處屋內,只要抬頭往外眺望,便可清晰的看見閣樓下的一大片蔥鬱景色。
宋雪染因腳傷不敢隨意亂動,只能乖巧的半躺在床塌上。眼睛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視線飄向了窗外。
夜裡氣溫驟降,偶有微風拂過臉頰。將身上因敷完藥不斷上湧的熱意驅散,感覺整個人舒暢許多,連思緒也更加清晰。
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待氣息平穩後,將身子半倚靠在窗臺邊上,驚喜的望著窗外幾乎佔據半邊天空的星星。
雖說以前晚上在家裡或偶爾上街時,也會瞧見天上的星星。但如此壯觀的景象,她已經有很久的時間沒有見過。
隨著眼角餘光無意間瞥向不遠處的某個方向時,她的視線卻再也無法移開。
夜色下,湖畔邊沿,一座依水而建的涼亭裡,一抹身姿修長挺拔的黑色身影正立於其中。
熠熠星光映照在被夜風吹起陣陣漣漪的湖面,反射出來的波光粼粼,勾勒出男子清俊雅緻的臉部輪廓。
然而,此時籠罩在男子周身的寒氣,與之前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股逼人的壓迫感,在無形之中瀰漫開來。
單只是這樣遠遠望著,都能讓人不自覺感到頭皮發麻,心生懼意。
這一幕讓宋雪染心裡沉甸甸的,放在窗臺上的手指因用力而隱隱泛白。
她並不知曉那塊玉佩的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一個秘密?但不難想象其中的分量,黃叔的捨身冒死守護,沈非世看似平靜無波的表面下,卻暗流湧動。
種種跡象無一不在告訴她,自己似乎無意間闖入了,原本不該觸碰的另一個世界。
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黃叔會稱之為血案?還是與京城貴胄有關?
這短短數十天,她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危險和驚恐,也做了以前從不會去做的一切事物。甚至不惜觸犯祖訓,違背父親的意願,與家人站到對立面。
只為了踐行自己對救命恩人黃叔的諾言。
現在已經把玉佩完整的交給了沈非世,她便可以功成身退,回去收拾自己留下的爛攤子。對於懲罰的結果,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正想到此處,卻看到涼亭外,侍女的身影出現在男子身後一米之外的地方站定。
沈非世依舊保持面向湖畔的姿勢,並沒有回頭看向來人。
侍女向對方彎身行禮後,低聲說了幾句話。而後微微欠了欠身才小步退走,隱身湖畔的小竹林。
注意力依舊落在沈非世身上的宋雪染,卻沒想到對方會在此時,毫無任何徵兆地轉身望了過來。沈非世一身清冷肅然,即如此靜立其中,仍難掩身上逼人的雅正矜貴。
那雙漆黑攝人,隱隱透著一絲淡漠的眼睛,在看到宋雪染的身影時,眉宇微動,一抹流光在眼底劃過。
沈非世手握一柄黑色長劍,挺拔如松的身子立於湖畔邊沿,衣袂飄飄。
有道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漫天繁星將夜空點亮,藍色幽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猶如為大地披上一件華麗外衣。
一陣風自小竹林裡穿透而來,發出簌簌聲響。無數迎風而起的竹葉,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盤旋在空中不停飄揚翻騰。
透過滿天飛舞的竹葉,兩人隔空四目相對。男子稜角分明的下顎微微抬起,凝視著窗臺邊,同樣也在回望著他的少女。
閣樓上,少女單手托腮。不施粉黛的精緻面容,愈顯清新脫俗。那雙純淨仿若琉璃般的明眸,彷彿能直視人的內心深處,卻又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一頭散落於肩的烏黑青絲,被微風揚起,宛如夜晚的調皮精靈在空中翩翩起舞。
輕輕飄動的白色窗紗,將其面容半遮,猶如以白紗遮面的神秘女子,令人驚豔。
下一刻,原本還在走神的宋雪染驀地反應過來,慌亂的神情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個現行一般。
在對方的注視下,猛然轉身,重新坐回床塌上。
將宋雪染此番舉動收入眼底的沈非世,一向淡漠緊抿的嘴角,卻意外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