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今生人才取捨
金管家這個名字,在平民百姓的世界裡,猶如高懸的明燈,聲名遠揚,其影響力絕非僅僅源自靜揚山莊那令人矚目的地位。
權勢地位這種東西,對於那些已然沉淪至社會底層、在泥沼中苦苦掙紮的平民百姓而言,沖擊力並非最為強烈。相反,那些處於社會中層、在向上攀登的荊棘之路上四處碰壁,卻又時刻面臨著向下墜落深淵危險的殷實之家,對權勢的感知更為敏銳和深刻。畢竟,若僅僅憑借權勢,世間不乏那些囂張跋扈、仗勢欺人的所謂“親信”,他們如跳梁小醜般,在權勢的庇佑下肆意妄為。
而金管家之所以被平民百姓們牢牢銘記於心,是因為他身上兼具著令人敬畏的善心與令人膽寒的狠辣這兩種極端卻又奇妙融合的特質。當普通百姓在生活的狂風暴雨中走投無路,陷入絕境之時,若有幸尋到金管家的門下,往往能在他那裡覓得一條生機,找到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因此,在不少百姓家中,金管家的名字被滿懷感激地傳頌著,人們對他感恩戴德,視其為在黑暗中引領他們走出困境的救星。
然而,世間總有一些心懷不軌之徒,妄圖以裝模作樣的可憐姿態騙取金管家的憐憫與救助。然而那些心懷鬼胎的騙子及其全家,在金管家知曉真相後,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點風波都沒起來。周邊村子裡曾有傳言悄然流傳,說有行商的村民在礦場附近瞥見了似曾相識的面孔。但僅僅是這些悄無聲息消失的住戶,便足以讓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膽戰心驚,他們下意識地便想搖頭否認與自己有任何關聯,彷彿這樣就能驅散那如影隨形的恐懼。
此時,馮拓見主家已然明確發話,自然不敢再固執地堅持說自己早已找好下家,一心想要帶著全家脫離莊子。當初他提出離開熟悉莊子的想法時,家中便因此事掀起了一場不小的爭執。如今事情出現這般轉折,倒是讓原本憂心忡忡、滿臉愁容的父母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許。畢竟,他們沒有離開耕耘多年、無比熟悉的田地,正如那句老話“手中有糧,心中不慌”。若說走就走,離開住慣了的屋子和田地,他們便如同在狂風中漂泊無依的飛絮,內心始終會被恐慌與不安所籠罩。
馮拓暗自思忖,若自己的判斷無誤,金管家自身恐怕難以擁有如此龐大且令人敬畏的勢力,那麼,其背後主家靜揚山莊的主人,必然有著宏偉而深遠的圖謀。馮拓自恃年輕,雖不敢狂妄地斷言自己未來必定能大有作為,但心中始終燃燒著一股不甘平凡、拼搏闖蕩的熾熱火焰。一家老小多年來省吃儉用,含辛茹苦地全力供養他,家人往後的生活究竟會走向何方,全然取決於他在這條充滿未知的道路上能攀爬至何種高度。主意既定,馮拓沒有絲毫耽擱,當晚便在昏暗的燈光下,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行囊。次日清晨,天色微亮,他懷揣著馬文才隨手給予的信物,邁著堅定的步伐,毅然敲響了靜揚山莊那扇威嚴的大門。
小廝將令牌畢恭畢敬地呈到金管家眼前時,金管家不禁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小小姐攜孫少爺定居揚州府已有一段不短的時日,他們對外所展現出的悠然姿態,讓不少人都深信,他們只想安心沉浸在文人墨客的雅趣之中,以書香傳家,徹底遠離那充滿權謀爭鬥的權勢圈子。然而,金管家作為追隨主子多年的忠僕,心中對自家小姐的脾性瞭如指掌。他深知,自家小姐自始至終都未曾向命運低頭認輸,她的內心深處,始終銘記著自己姓蕭,那份與生俱來的驕傲與堅韌,從未被歲月消磨。
“你此前在都尉府的莊子裡嗎?那你可知道,靜揚山莊與原先的莊子有何不同之處?”金管家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看向眼前這個面容尚且稚氣未脫的後生,語氣中帶著一絲探究。金管家在靜揚山莊已然度過了大半輩子,為了主子,他不辭辛勞,踏遍了整個大晉的廣袤土地。他忠誠地守在小姐身旁,親眼見證小姐歷經艱辛生下小小姐,看著小小姐從牙牙學語的孩童逐漸長大成人,步入婚姻殿堂,卻最終走上了與小姐同樣坎坷、布滿荊棘的道路。當初得知馬太守那令人發指的惡行時,金管家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揉碎,痛徹心扉。
金管家內心深處十分清楚,自己出身低微,根本配不上小姐。小姐不僅為他報了父母的血海深仇,還將他僅存的親人弟弟妥善安置,這份恩情重如泰山。因此,他心甘情願一輩子做小姐最忠誠的奴僕,如同一條忠實的狗,只要能常伴小姐左右,守護在她身邊,便心滿意足。可如今眼睜睜看著這母女二人皆遭遇如此不幸,如今的後人更是隻剩下孫少爺一人,而孫少爺的夫家形同虛設,毫無助力,金管家心中滿是不甘,那股不甘的情緒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他胸腔中肆意翻湧。如今,孫少爺不知因何緣故,似乎打算重走小姐曾經走過的艱難之路,金管家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能為主子效力、改變現狀的機會。
“小人不知,小人只清楚,往後效力的主家是馬少爺。”馮拓隱隱約約察覺到金管家話中蘊含的深意,只是內心深處既不敢往深處去想,嘴上更不敢輕易說出口,只能小心翼翼地回應著。
“小人不知,小人只明白,往後效力的主家是馬少爺。”馮拓隱約明白金管家想說的是什麼,只是不敢想,更不敢說。
“如今能明白這點便足夠了,其他的,日後你自會漸漸知曉。”金管家言罷,揮了揮手,便安排身旁的人手將馮拓帶去學習靜揚山莊的規矩。在他看來,總得先將這個年輕人晾上幾日,仔細考察一下他的忠心與才能,之後才能依據他的表現,決定將他安置在哪個最為合適的位置上,讓他為山莊發揮最大的價值。
桓秋的謀劃
從自己手中送出去一個人,這本身並非難事,但桓秋深知,絕不能白白送人,必須有所謀劃。哪怕馬文才是她未來的夫君,她也不想做虧本買賣,特別是人才的虧。桓秋雖無法預知未來,但馬文才知曉一些隱秘之事。盡管馬文才從未向她詳細說明,可桓秋心思敏銳,透過馬文才平日裡的種種反應,很容易便推斷出馮拓未來必定會擁有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作為桓澤傾盡全力、悉心教導了兩輩子的嫡女,即便前路被迷霧重重籠罩,充滿未知與迷茫,桓秋在許多關鍵之處依舊有著清醒而深刻的認知。比如說,她深深明白如今這世道對女子是何等的苛刻與不公,女子在這男尊女卑的社會中,猶如被層層枷鎖束縛的飛鳥,難以自由翺翔;比如說,她清楚地知道,無論是男是女,若沒有牢牢握在自己手心的實力,就必然會被外界的諸多因素所束縛,無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比如說,她也明白,她與馬文才如今相互選擇,固然有著兩輩子積累沉澱下來的深厚緣分作為基石,但不可忽視的是,她背後桓家所擁有的強大勢力,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容忽視的震懾作用。所以,她光明正大地讓自家莊子上的佃戶前往靜揚山莊,然而,出於長遠的考量,她並未讓佃戶全家徹底離開桓家的勢力範圍,為自己日後的佈局留下了關鍵的後手。
桓秋對靜揚山莊的行事風格瞭如指掌,憑借她的經驗和判斷,她斷定馮拓的家人在原地留不了太久,最長不過半年,便會被靜揚山莊以各種理由要走。因此,她必須爭分奪秒,盡快在馮拓的家人中發展自己的人手。唯有如此,她才能在未來既藉助馬文才的勢力達成自己的目標,又能在必要時對其勢力進行有效的約束,確保自身的地位和權益。
至於具體的人選,馮家如今的狀況實在是太過簡單明瞭。家中成員不過是父母雙親,以及馮拓的妹妹妹夫一家,人口結構簡單得一目瞭然,交際圈子更是單純到桓秋的手下即便費盡心思、挖地三尺,也難以獲取更多有價值、可供利用的資訊。桓秋秀眉微蹙,稍作思索,便湊近身旁的心腹,低聲吩咐起來。她深知,像馮拓這種既有野心,又有著父母雙親作為明顯軟肋的平民,若想讓他死心塌地地聽話,要麼透過他最為珍視的親人,要麼成為他一生都感恩戴德的恩人。
桓秋如此精心籌謀,並非對馬文才起了異心,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她想能與馬文才長久地攜手走下去,才必須擁有足夠的話語權。她深知,男人的心中固然會有感情存在,在風平浪靜之時,感情或許能如溫暖的港灣,為彼此遮風擋雨;但當感情與利益發生激烈沖突時,在現實的殘酷面前,感情往往是最容易被隨意舍棄的,如同風中殘燭,脆弱不堪。
當下時間尚算充裕,桓秋眼下只打算為馮拓尋覓一個合適的妻子,而他尚未被妥善保護起來的父母親人,便是最佳的切入點。馬文才手下的馮拓,需要一位家世清白、溫柔嫻靜且明白事理的妻子。桓秋心中早已有了合適人選,那便是在胭脂鋪工作的女工,李珍兒,原名李招弟。
李珍兒自小生活的家庭對傳宗接代的觀念根深蒂固,窮人家,如果連傳下去的根都沒了,那還有什麼盼頭?“招弟”這個名字,便是父母對她唯一的期待,如同沉重的枷鎖,從一開始便套在了她的脖頸上。在那昏暗破舊、四處透著寒意的屋子裡,她從未感受過真正的關愛與溫暖。父母的眼中只有年幼的弟弟。幾乎所有的孩子,天生便會追求父母的愛,但是能不能得到愛,又是另外一說。
李珍兒身體屈服著,但心裡沒有放棄過。鄉裡的女兒們總是很難被父母疼愛,女兒家們,從小都日子過的苦,沒有攀比,李珍兒自然也沒有那麼絕望。看便村裡的夫妻,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改變命運的辦法,便是嫁人。
然而,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父母竟會狠心到為了區區二十兩銀子,便給她定下了冥婚。當被在金陵出遊的桓秋偶然救下時,她已經被強行穿上了象徵著死亡與絕望的紅衣服,如同待宰的羔羊,只等被送進那陰森的墓xue,隨早已喪命的“夫君”一同埋葬。
桓秋將她從無盡的深淵中拯救出來,又給她改名為李珍兒,寓意著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全新生活。後來,她又追隨桓秋來到揚州府,在胭脂鋪工作的日子裡,她更是將那份堅毅與勤勞展現得淋漓盡致。為了報恩,每天,她總是最早到鋪子,清掃地面、擦拭櫃臺,將鋪子收拾得井井有條。調配胭脂時,她全神貫注,憑藉著自己的細心與耐心,調出的胭脂色澤均勻、香氣宜人,深受往來的夫人和採買們的喜愛。
如今,桓秋打算促成李珍兒與馮拓的婚事。當桓秋的手下找到李珍兒時,她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羞澀。想到自己坎坷的過往,再看看如今這份突如其來的姻緣,她心中滿是忐忑。她隱隱有一絲期待,期待能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同時也沒有忘記,自己是桓秋的下人,曾經想過此生不再成親的。
但是,那些能夠外出做工、扛起養家重擔的女子,往往既溫柔又堅毅,李珍兒便是如此。被桓秋救下之後,她再無牽掛,卻因無親無故,便常常前往撫孤院幫忙。在撫孤院裡,看著那些和曾經的自己一樣孤苦無依的孩子,她彷彿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憐憫之情。於是,她傾盡全力去照顧他們,教孩子們讀書識字,為他們縫補破舊的衣衫,在給予中尋找著內心久違的溫暖與安寧。
桓秋偶然間想起了李珍兒,經過一番思量,覺得她格外適合馮拓。如今派人問她的意見,她自然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如今,只盼著這樁婚事能夠順利促成。
桓秋暗自思量,吩咐手下人即刻前往莊子附近,尋覓合適的媒人,盡快將此事安排妥當。身為桓澤精心調教出來的得力人手,安福到底比桓秋才用了兩三年的年輕丫頭們經驗老到得多。她聽到桓秋的吩咐,面色平靜,迅速而有條不紊地將事情安排了下去。
而晴雪、晴霜兩個丫頭,則瞪大了眼睛,滿臉疑惑,欲言又止。她們看著安福離去的背影,又看看桓秋,心中充滿了好奇與不解。桓秋瞧在眼裡,卻並不打算將所有事情都告知這兩個丫頭,只是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你們自行細細思索其中的緣由吧。”
而沒過多久,桓秋便滿意地聽到了馮拓定親的訊息,她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似乎對這一結果早有預料,又彷彿在為下一步的計劃暗自謀劃。
自從上次在鄉野間與梁祝二人偶然相遇之後,馬文才與桓秋之間的關系,彷彿被一層無形的薄紗所籠罩,悄然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馬文才一如既往地沉穩,並未言語過多,但桓秋心思細膩,將他的種種表現都一一看在眼裡、記在心上。這些細微的變化,讓她不禁産生了諸多猜測與想法。
自從上次在鄉野與梁祝二人偶遇之後,馬文才與桓秋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馬文才並沒有說什麼,但是桓秋卻對他的表現放在了心上,這讓她開始産生了一些猜測和想法。在她說穿之前,馬文才並非沒有野心,只是顧慮比較多,眼界沒有放到大的地方。其中,梁祝二人似乎就讓他有所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