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風裡微微帶了些涼爽的意味,眾人又都活泛起來,便有人吵吵嚷嚷要回家去。肖俞適時出現在垂花門外向花園裡看了幾眼,便無人敢再鼓譟。
時間就在難堪的沉默中悄然溜走。
夏日晝長,可也終究有個盡頭,夜色輕輕籠罩了花園。
幾名僕人在花園四角點上火把,抬進來幾張矮桌,桌上放著各色吃食。晚上這頓飯,倒比中午豐盛得多,羊腿、烤魚、油炸酥卷、胡麻燒餅,香噴噴熱騰騰擺了好幾桌,有徑寬尺許的大銅盤盛著各色水果,更妙的是,地上一字排開放了十罈子陳年桂花釀。
老幫主對這頓出乎意料的晚餐很有些戒心。中午沒有酒,他倒是不奇怪。市井好漢借酒撒瘋是尋常事,故而“徐客卿”不給供酒。那麼晚上為什麼就允許這些人喝酒了?難道就不怕晚上大夥兒撒起瘋來,更不好收拾?
其餘人等雖然也多少有些納悶,但在此地困了整整一日,心中難免苦悶,見有酒有肉,索性借酒消愁。本就是過慣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了日子的豪橫漢子,此刻幕天席地,居然又找回些年少時結伴闖蕩江湖的心緒。三十幾人分喝十罈子桂花釀,本來不在話下。但今日也不知是酒格外醇厚,還是大夥兒酒入愁腸,不多時,一個個便開始胡言亂語,繼而紛紛倒地睡去。
老幫主只淺淺啜了半碗,此時不過微醺而已。忽然見三十幾人倒下大半,心中一驚,出了半身冷汗,酒意消散了不少,但腦中仍是迷迷糊糊,暗道不妙,看樣子大夥兒還是著了道兒,酒裡被下了料了。但他不明白,以徐客卿的武功,收拾這三十幾人,似乎不是難事。就算怕有人漏網,外面佈置些人手圍追堵截也就是了,幹嘛非得花這麼一番手腳?
看看花園中,仍舊強撐持不過六七人而已。
其中一人踉踉蹌蹌走到老幫主身邊,舌頭已經有些打結了:“幫、幫主,不妙啊···這酒···有問題···”
老幫主皺著眉擺擺手,心道我難道不知酒裡有問題?如今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是那姓徐的小子至今沒現身,也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把大傢伙都迷暈了,難道他就能獨掌大權了?
老幫主雖然腦中昏昏沉沉,但有一點還是清楚的,那小子不敢將這些老兄弟盡數殺了。
但也正是如此,老幫主越發不解了。不能殺,也不願意放,他到底想做什麼?
忽然間,一陣涼風掠過花園,烏雲遮住了本就不甚明朗的月亮,四角的火把也有些搖搖欲墜,花園裡一下子變得陰冷起來。
一名堂主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幫主,要變天啊···”
老幫主仍舊不說話,雙眉緊鎖,來回逡巡著。
又是一陣風吹過,本就微弱的火頭終於抵擋不住風勢,盡數熄滅。
老幫主眯起眼睛,似乎在看遙遠的天際。
幾名還算情形的堂主、舵主順著老幫主的眼神望去,一個個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巴,瞪圓了眼睛。
似乎在烏雲深處,一道人影飄然落下。
人影在花園的另外一角,落到半空,忽然停住不動。
風吹樹動,那人影也隨風飄動。
另一名堂主喉間格格作響,沙啞著嗓子擠出一句:“是神仙···還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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