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護衛入稟,“鬱莟來了!”
應龍頗感頭疼,每次鬱莟過訪,陵光都會整天不睬他,但又不能推託不見,只好起身出迎,卻看鬱莟神情似有些不愉,詫異道:“怎麼了?”
“你要回中州了?”鬱莟愀愀道。
“哦!”應龍恍然,失笑道,“不捨得我嗎?”
“臭美!”鬱莟嗔道,接著輕聲道,“你以後還會來嗎?”
“山水有相逢啊!”應龍笑道。
“嗯!”鬱莟猶豫了下,道,“你要小心些,三苗大主祭對你極為懷恨,幸得母親攔阻,若你回了中州,或會不利!”
“嗯?!”應龍一怔,不覺感動,點了點頭,“謝謝!”
“那你多加提防!我走了!”
“等等!”
“你有話對我說嗎?”鬱莟明眸如水。
“這個送給你!”應龍手指虛劃,柔光閃處,手裡已多了一物,玉潤珠圓,晶瑩剔透,赤若珊瑚,其中仿有云絮,絲絲殷紅。
“這是什麼?”鬱莟訝道。
“血遁珠,若危急時,咬破舌尖,噴血其上,可無影無蹤,瞬間千里!但記住,僅能使用一次!”
“我會用得著嗎?!”
“我看三苗其心叵測,”應龍沉吟道,話未說完,一笑道,“你就當朋友之間的一個留念吧!”
“嗯!我一定會貼身好好珍藏的!”話及出口,倏覺失言,俏臉忽現一抹嬌羞,最後深深望了應龍一眼,扭首快步而去。
旌旗飄飄,車馬轔轔,奎木狼虎行在前,巨熊、壁水貐居中,亢金龍、翼火蛇盤旋翱翔半空,大軍浩浩蕩蕩,淨德王並不著急,似有沿途巡查之意,應龍力牧留心戒備,直至西鎮關,安然無恙,榆罔牟夷率軍列隊開城。
盛設筵宴,淨德王親攜榆罔牟夷近己落座,談笑風生,應龍四人與大主覡倉頡同案。
應龍覷空問大主覡倉頡道:“有些事我想請王上決斷,可行嗎?”
倉頡笑道:“此次你力挽狂瀾,揚威四方,且暫遏三苗吞天野心,王上正是倚重,有何需求,自當能應允,何事啊?”
“臨行前,烈山曾詳述其所籌治河水利,所以從王城至西王母,我一直留意黃河兩岸,也覺得倘若施行,必能澤被蒼生,乃社稷之福,但烈山言王上遲疑不決,故想持此諫議!”
大主覡一怔不語,倉頡皺眉望著應龍,緩聲道:“你可知此工若開,耗人力物力幾何?”
“這個,烈山倒沒有說過!”應龍搖首。
“此非小舉,而是橫跨三州,千百鄉邑,遷移人口數百萬,佔地萬頃,更需役民百萬,錢糧無數,十餘年或方有成,況期間,黃河兩岸,沃野幾千裡,將會顆粒無收!”
“這麼浩大!”應龍一滯,道,“倘能氾濫變良田,禾穀增數倍之產,便忍一時之痛,成百世之功,亦未嘗不好!”
“百多年前,人妖兩界大戰,生靈塗炭,屍骨遍野,禍患甫息,孤竹又生覬覦之心,王上大舉征伐,中州才獲太平,漸漸九州安寧,百姓樂業,偏刑天又叛,眼下國策應持穩為基,此工若開,黃河震搖,萬民動盪,稍有措置不宜,必生民亂,百年心血豈不付之東流!”
“既為國計,誰人敢不盡心盡力?”
“你我非天地,能明鑑人心嗎?!”倉頡微微一笑道。
應龍聞言愕道:“莫非烈山此策或懷叵測嗎?!”
“此策非不可行,而在於何時行!”倉頡緩聲道,“在不宜之時,挾爍爍眾口,力主王上推行,果真為社稷蒼生計嗎?!”
應龍無語,思忖半晌,道:“我觀烈山心懷濟世之志,而且雄才偉略……”
“可怕之處就在於人人如你所想!”
應龍隱隱猜到了什麼,但仍覺猶疑,“是否倉聖與王上想多了?!”
“是想的太少了!”倉頡沉聲道,“何況關於王子的謠言四起,只是刑天推波助瀾嗎?!”
燭火搖曳,觥籌交錯,應龍大醉,監兵執明陵光扶回歇息。
倉頡望著他們的背影,笑道:“雖意氣用事,然其心赤誠!”
“嗯,”大主覡頷首道,“不枉困百年之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