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德的故鄉,有一句俗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很顯然,以姚先定表現出來的性格,連偽君子都不搭邊,說是小人,估計整個紅巖城沒幾個人會反對。所以,自霸凌事件後,唐德就多了一份小心,無論是出入學院,還是外出辦事,都隨身攜帶一柄長刀。
紅巖城是有‘禁武令’的,準確來說,整個焱武王朝都有‘禁武令’,也就是說除了某些官方認可的機構,比如說警務司,軍團之外,普通人是不具備持有武器資格的。
當然,這一條律令雖然頒佈甚早,可執行的力度卻不怎麼樣,準確來說根本是禁無可禁,持械的人太多了,多到繳之不盡。而且唐德還有煞炁班學員的身份,隨身帶刀,基本上是天經地義。
反而,焱武王朝對學士造物的管控很是嚴苛,尤其是諸如左輪之類的武器,沒有特定的身份持有就算是違法。
然後,三天後的夜晚,姚先定如期而至……
三天後,夜,晚上九點多,由唐家去往紅巖學院的巷弄中。
今夜,月明星稀,烏雲遮蔽,光華暗淡。
巷弄的另一面,美食街上燈火通明,人聲喧鬧,路燈的光芒透過屋簷斗拱,在這一邊留下影影綽綽的投影,映襯著更顯清冷。
唐德就陪著補習老師之一的馮秋婷,走在這清冷的街道上。
今晚,唐德補習的是焱武王朝的律法課,由‘溫柔可人’的馮秋婷為他上課,兩個小時不算太長,也沒有牽扯到律法條例和具體案例,而是大致的說了一下焱武王朝律法的由來和演變。
在這其中,有一點讓唐德印象最為深刻——焱武王朝的律法大都承襲自大秦,排除一些因歲月和實事變化導致的更改外,主要框架和大秦律有五成相似。
然而,大秦在那位始皇帝的強權之下,真正做到了以法治國。
大秦王法之下,上到貴胄九卿,下到平民佃農,都須遵律法而行。哪怕是銳士強者,犯了律法,即使是入彌天大霧,也難逃大秦廷尉的追索。
秦律之嚴苛,由此可見一般。
僅此一點,也不難看出,那個時代雖交通不便,但大秦卻真正的將權利高度集中,當然,律法之下,不外人情,大秦也有減免刑法的手段,那就是軍功。
搏殺霧獸算是軍功,開闢疆域算是軍功,守衛國土算是軍功,斬殺敵酋更是軍功,也唯有大秦軍方認可的軍功,才是可以抵消刑法的唯一方法。
到了焱武王朝這裡,立國兩百四十一年,雖然也是同樣的框架,同樣的模式,但真正執行起來落差卻是極大,甚至,‘刑不上士紳’已經成了一條近乎公開的規定。
在馮秋婷的解說中,唐德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焱武王朝的歷代帝王都有嚴明律法之心和相應的行動,但最終大都以失敗告終,而每一次失敗,直接的後果就是律法威嚴的喪失,以至於下限的不斷崩壞。
從這個角度來看,齊家的滅門案已經不再是個例了。
清冷的街道上,兩人默默的走著,唐德低頭沉思,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而在一旁,馮秋婷藉著陰影的遮蔽,目光定在唐德身上,她很想聊些話題,打斷現如今的沉默。
但三個補課老師中,唯有她家庭條件最差,也最是敏感,看著沉默中的唐德,反而不敢出聲了。
按理說,唐德所學還淺,並不能得窺焱武王朝律法的全貌,但他有前世的智慧和學識,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更能‘看’的清楚。
一般而言,律法的崩壞,直接反饋的結果就是社會不公的加劇,公職人員日益腐敗,和各個階層矛盾的日益積累和加重,最終敗壞的還是焱武王朝延續和生存的根基。
也就是說,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或許,要不了多久,焱武王朝……就要亂了?
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讓唐德啞然失笑,他覺得自己現在典型的屬於‘乾的平民的活,操的皇帝的心’,多此一舉。
敏銳的發現唐德的笑意,馮秋婷適時地開口:“小納德,你在笑什麼呢?說出來給我聽聽?”
她的聲音很好聽,猶如黃鸝鳴叫,清脆動人,唐德微微偏頭,嘴角唇邊的笑意緩緩擴大,他剛想說些什麼,卻是身形陡然一滯。
迅速將馮秋婷拉入身後,唐德本能的吸氣,挺腰,一手按在腰間刀柄上,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看向了牆角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