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士的話倒不是像吳雲蹤生氣時,習慣性放出的狠話。
在她這個位置上的人,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尤其是在這種隊內大型會議上,更是不可能隨意空口白話,所言所語,皆是經過深思熟慮後,做下的決定。
不過林女士會選擇這麼早就公佈這一訊息,確實是因為被沈華菱氣得不輕。
一開始接手kr的時候,她便知道,以沈華菱為首的這個小團隊,旁人壓根兒就插不進去手,可以說在選手這方面,沈華菱永遠比她,更佔據主導和優勢地位。
果真隨著時間的點點推移,林女士愈加迫切的完全掌控kr戰隊,以此來實施對於她而言的利益最大化。<的轉型,對於她來講,就像是上帝在眼前開了扇窗,根本就沒有不借鑑一二的道理。
如果不是沈華菱外在條件,和技術各方面都十分過硬,又是天生的吸粉體質,是整個kr堪稱搖錢樹般的存在,就憑他那不服管的一身反骨,最該被換掉的人,就應該是他。
沈華菱那頭淡金色的發,在頗有些昏暗的室內,仍然熠熠發光。
他輕輕掀起上眼皮,眼中盡是一片嘲弄之意,纖長的睫毛,像是花朵初綻微卷的心蕊,耳上鬢角處打著十字的彩色一字夾,襯得他的眉眼更加動人。
要麼怎麼說是整個kr戰隊,最招牌的存在,連怒上心頭的林女士,在認真打量過沈華菱這張臉後,也跟著忍不住,軟和了語氣:“我知道,你很想打進世界賽,甚至拿到世界冠軍,我這樣做,是為了kr好。”
人類對於美麗的事物,總是無限寬容的。
並不吃林女士那套,沈華菱戲謔的挑了下眉梢,勾出一個明顯上揚的眉峰,嘴邊的嗤笑愈發清晰明顯。
他素來不喜歡和蠢貨多言語,分毫沒興趣和她討論,'如果kr更換了隊員,那麼kr還會是kr嗎'這個道理。
他是很想打進世界賽,也很想拿到世界冠軍。
但這些事情的前提,都只是和他們一起。
這個他們,包括莊屏,包括昌庭,包括許侑嘉,包括藺澤君,但不包括林琳,也不包括其他任何人。
如果說一開始接受林女士的注資,是為了在電競圈內更好的生存下去,為了更好的等到藺澤君,那麼到了現在,他早已經在一年復一年中,感到了深深的厭倦。
似乎一瞬間就明白了,當年名盛一時的fit吳雲蹤,為什麼會寧可賠償天價違約金,也要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絕不繼續淌這渾水。
在明白其中就裡的那瞬間,沈華菱居然也升起了這股子可怕的念頭。
如果可以自暴自棄的離開就好了。
他一直以來,都不是個喜歡甩鍋的人,哪怕林琳打得再水,再拖後腿,他都不曾訓斥過她一句。
他會做的,向來都是無視罷了。
沈華菱的低頭不語,被林女士當成了預設。
心裡一方面,為沈華菱的識相,而感到輕鬆和愉悅;另一方面,她又為沈華菱的識相,而感到一絲失望和遺憾。
一身傲骨又怎麼樣,多年的感情又怎麼樣,不還是會為了生計,為了這些俗事俗物,而被迫彎下。
像吳雲蹤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這個滿腦子只有夢想的可憐傢伙,在他們資本內部,流傳著個可笑的稱呼。
神經病。
...
沈華菱離開會議室,重新回到訓練室的時候,似乎臉色並不怎麼好,哪怕他盡力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煩躁,卻還是被多年的好友們,尋出了蹤跡。
許侑嘉在昌庭的眼神示意下,抿了抿嘴唇,率先開口詢問道:“菱哥,出什麼事了嗎?”
莊屏吃到一半兒的蛋糕,突然就覺得不香了,隨手放到了電腦桌上的塑膠包裝袋上,莊小胖子用自己的肉乎乎的爪子,撓了撓頭:“沈哥,有話就直說吧,咱都是快十年的兄弟了,怕啥啊。”
是快十年的兄弟了。
從沈華菱上初中開始,藺澤君剛匿了身影,這三個傢伙,便無縫銜接似的,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
這並不算順遂的一路上,莊屏一次次的違抗莊屏媽的命令,捱了莊屏媽不少訓斥,也捱了莊屏爸不少的胖揍,最後甚至直接毅然離家,堅持追隨著他。
昌庭和許侑嘉,放棄了c國頂級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陪著他走南闖北,為了他,這兩個本該一生順風順水的學霸少年,吃了不少現實的毒打。
這三個少年,在親情和友情之中,堅定的選擇站在了他的這一邊,拋棄了平穩發展的未來,陪著他去追尋虛無縹緲的夢想。
而現在,他又怎麼能直白的對著他們說,我們的夢想要沒有了,或者去揭露更加殘酷的真相。
這句話,該這麼說。
你們的夢想,沒有了。
沉默不語中,每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身體和心靈,都在接受著最殘酷的拷問。
“沈華菱,我們認識快十年了吧。”終於,還是昌庭輕笑一聲,打破了這壓抑的沉寂,他那雙不算大的眼睛中,藏著可以洞察人心的力量。